了,爬上爬下怪累的。”
杨佑安的嘴角抽搐两下。
天气这东西,宛如怀春的少女,飘飘忽忽阴晴不定,没等杨佑安揉着屁股走出多远呢,便是一阵淅沥的寒雨落下,二人无奈地躲到最近的一家茶铺避雨,顺便要了些清淡小菜填补肚子。
茶香混着湿润的泥土香,味道独特。杨佑安饮下两盏热茶暖了暖身子,目光则一直瞟着铺外廊角处斜卧在栏杆上的一位儒雅书生。
北燕兴虽然科举,但肥差高位都被门阀贵族拢了去,真正能入得官场施展才华的文人墨客并不多,故而北燕各地最不缺的就是嗟叹壮志难酬而寄予贵族门下的客卿文士,或许是自视太高的缘故,这些文士大多性格怪异,行为奇特为人不解。
而除了科举荣身以及为人门客外,还有一个被北燕士子们看作笔墨仙府的去处——兰陵荀氏创办的稷下学府。
稷下学府早在先朝时便名声大振,莫说文士,就连武夫平民都晓得学府内汇集各路贤士,兴礼重教,广施恩泽,深得人心。当时的豪阀无不重金从中广纳门客,堪称一时奇谈。不过后来烽烟四起,稷下文人为避祸乱开始崇尚老庄之学,提倡玄言清谈,淡漠世事,直至北燕先皇平定四方后学府才重新尊儒尚教,为天下养谋者策士,名声再度兴起。学府长师荀珲更是被文人称赞才蕴贯天下。
稷下学府名声奇大,门槛也是奇高,文华辩才所要求的深度广度皆在科举之上,更绝的是,荀珲规定入府请考必须先交三百两白银,这可不是何人都能负担得起的。此举虽被许多人批驳,但是天下才士依旧趋之若鹜,即便倾家荡产也不在乎。实在拿不出钱财的布衣文士便会以科举为基,谋个官职后攒下银两再踏入学府,寻求留名青史之法,然而许多人直到耄耋之年却还不能踏入府中半步。
不过杨佑安瞧着这位书生倒并不觉得自负或者迂腐,看他的穿着虽干净却极为朴素,便更不像是能进到稷下学府的人。只是见他恬然自始地靠栏而卧,右手执着一根树枝不知在地上写着什么,屋檐处落下的雨滴已经将他左腕的袖口打湿,但他的嘴角却泛着淡淡笑意,侧脸清逸,看起来分外温润亲和。
杨佑安一边瞄着这位书生一边啃了两口馒头,也是觉得在连绵寒雨中等待雨晴太过无聊,思量了一阵儿后抓着馒头悄悄向那位书生走去,并没有贸然打扰而是在他的身后立住,踮脚看着他写在泥地上的字迹。地上的字迹已经被雨水浇得七零八落,却依旧可见这书生的书法功力,落笔缓抬笔疾,字迹刚劲颇有古韵。杨佑安下意识地点头赞赏,眯眼再去细读他的文字,却只能在残存的自己种依稀辨别出诸如“王霸兼用,义利兼收”的词句,断章残语,实在悟不出道理。
书生似乎写得极为入神,并未察觉字迹身后站着一人,手执枯树枝的右手此时顿住,停了片刻后才抬手补上最后一句:愿为天下寒门铺仕途。而后随手将枯树枝抛入寒雨中,仰面闭眼小憩。
杨佑安笑意复杂地瞧着渐渐斑驳的最后一句,终于开口轻声问道:“你既然有如此的雄心大志,为何不入长安谋个官职,或者去稷下学府谋个名声,偏要待在安逸的蜀中?”
书生这才猛然睁开眼睛向身后望去,讶异打量起大模大样捧着馒头的杨佑安,忽而回想起他就是自己前几日在酒馆遇到的纨绔公子,如今再次相见也不知他经历了什么,竟是灰头土脸的有些狼狈。
打量了片刻后书生坐起身子,虽是被人破坏了廊下听雨的兴致,他却也不气,唇边温润的笑意依旧,转头望着已经被雨水再度冲砂平整的地面,淡淡道:“无论是出仕还是寻名,现在都不是时候。”
杨佑安咬了口馒头,坐到栏杆上与他攀谈起来,坐姿极为随意,问道:“这种事情还需要等?你知不知道多少士子熬到满头白发都不一等有个官当,多少寒门士子现在正等着你呢。”
书生挽唇一笑,听出了杨佑安话语中的一丝揶揄却并不愿强加辩驳,而是转了话题问道:“公子是从长安来的?”
杨佑安点点头,刚咬下一大口馒头,有些噎住了,瞪着眼睛咽下去后才向那书生问道:“你呢,我看你也并不像蜀地之人。”
“鄙人生在齐州,不过连年飘零,居无定所,近两年才在蜀中住下。”书生道。
杨佑安听闻齐州二字后微微一愣,心中不由和这位书生多出了一些亲近之感,一个挺身蹲在栏杆上,凑过去笑嘻嘻向那书生套近乎:“我虽还没去过齐州,但听闻那一处民风淳朴百姓富饶,是个物阜民丰的好地方。这位兄台,相逢一场不如你我交个朋友吧,日后我请你喝酒,你给我讲讲你游历四方的那些故事,如何?诶对了。”杨佑安学着朝堂老儒生的动作长长一辑,“还未请教兄台的名姓。”
书生被杨佑安这一招弄得哑然失笑,不得不向后移了移身子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抿着如锋的薄唇默了一阵儿,似是下来很大决心后才开口轻缓道:“在下……孔昱。”
“孔昱。”杨佑安轻声重复了一句,转头再望向廊外,寒雨已经渐渐小了下去,远处的云层中已经透过一丝阳光,杨佑安对着那缕阳光眯起眼睛,自顾自地说道:“羽衣昱耀……我倒真希望有人能照我北燕之晦。”转回头来又对那孔昱朗声笑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亲手为你披上羽衣,怎样?”
“嗯?”孔昱微微蹙起眉头,一番疑惑。
当日晚些时候,云开雨霁,一道绚丽彩虹高高悬在天边。
辗转千里之外的洛阳北邙,白衣男子立于山巅,染着一身晚霞,迎风眺望壮阔的黄河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