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动不动地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双脚不放。
杨佑安懒得搭理店小二一碗水端了个七扭八歪的宰客手段,毕竟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他倒是很好奇坐在自己斜对面的这位客人。这人披了一身宽大的黑色麻布袍子,袍子的领口袖口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他的脸上还带着块黑布面巾,一身的装束像是此刻店外树干上立着的乌鸦。只是这人袖口处不经意露出的手腕却纤细白净,远不像在外劳作的人,更不像常年出入于风沙的人。
难不成是个姑娘?杨佑安泛起疑一丝惑,不转眼珠地盯着这位奇怪的客人。
一碗粗茶端上来很久了,黑衣客人却一滴未饮,低垂着脑袋好似老僧入定,要不是看见了他的肩膀有规律的细微起伏从而知道他呼吸均匀,杨佑安这会儿都要上前去试探他的鼻息了。
江湖多怪人,果真如此。
杨佑安疑心更重,将空了的茶碗放回桌上,抖了抖衣袖,故意弄出了些很大的声响,对面这位黑衣客人却果然应声抬眼,迅速一瞄,触到杨佑安投来的目光时猛然一惊,接着把脑袋埋得更低,肩膀的细微起伏失了规律。
杨佑安暗衬此人果然有猫腻,眯着眼睛缓缓起身,踱到黑衣客人的桌旁,抬手推了推他面前的茶碗,轻声道:“公子,这茶再不喝可就凉了。”
黑衣客人的身躯闻言竟抖了一下,随后竟急速起身向门外走去,杨佑安没急着去追,而是细嗅着空气中飘散的一点点脂粉香气,把眼睛眯得像狐狸一般。
居然真是个姑娘。
却说那身份诡异的黑衣客人快步走出店外,牵过不远处树下的一匹灰色骏马,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双腿夹紧马腹,逃命一般策马狂奔,一边赶路一边回头张望,确定没人跟上来后才握着马缰长舒一口气,谁知一口气还没呼完,抬眼却见前方五十步远的距离外立着个身背双剑的剑客,剑客面色平静,没有丝毫的退避之意。
黑衣客人眼中煞时满是惊诧,回过神来后却早已来不及勒紧马缰,千钧一发间,却见那剑客弹剑横在马匹身前,动作看似轻松惬意却气势万钧,力道瞬间便可如铁石横亘,这也算是他独行戈壁中几日来,对照着魏思温教给他的敛窍法门悟出的一点儿心得,没想到出了戈壁后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气机如山,马儿在剑前一步生生跪下,马关节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砸出了一拳深的凹坑。
黑衣客人也在此时骤然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滚落在地,却被杨佑安灵活地一把捞起,搂入怀中,在她耳边冷声问道:“你是谁?”
黑衣客人浑身颤抖,一言不发,只是狠命摇头。
杨佑安并不急于去摘下那块面巾,而是搂着她的窈窕纤腰,嗅了嗅她鬓边的脂粉香气,带着些独行戈壁时积攒下的恶趣味,玩味笑道:“不说?那好啊,咱找张软榻大战百十个回合,我看你最后说是不说。”
黑衣客人瞪大眼睛,身子颤抖得更剧烈,眼神中满是惶恐。杨佑安不理,打横把她抱起走回了刚刚的客栈,踹门朗声道:“小二,给我收拾出一个房间,价钱好说,但是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许进来打扰,否则老子把你剁成肉泥。”
店小二瞄了一眼杨佑安怀里目光惊恐的黑衣客人,神色复杂,抹了抹额上大冷天被惊出的细密冷汗,说道:“楼上只有一间房,客官请便。”
杨佑安抱着黑衣客人上楼,那黑衣客人却不敢挣扎,直至杨佑安把她放到床榻上的时候才猛然缩成一团,蜷在榻角,像是个进入戒备状态的刺猬,只可惜她没长满那一身的尖刺,杨佑安很轻易地越凑越近,隔着面巾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左右摇了摇,笑问道:“现在还是不打算说?”
某位黑衣客人泪珠滚落,梨花带雨。
杨佑安重复那个嗅脂粉香气的动作,混迹莺语斋多年的他终于确定这是长安城的姑娘都爱用的柳家胭脂的气味,也在此时确定了眼前姑娘的身份,摇头笑笑,抬手解下她脸上的黑色面巾,瞧着那张熟悉的脸庞,感慨道:“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你啊,小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