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不再说话,杨佑安这时才站起身来,问道:“我娘……我娘怎么会给你送信,她说什么了?”
裴寒音耐人寻味地瞟了眼仍旧蹲在地上喝水的柳秦川,然后对杨佑安道:“她告诉我,当年告发裴家谋反的人,正是今释澹岩。”
其实早在武平大旗悬在临城上空的时候,赵芷就知道这件事是今释澹岩做的,也知道裴寒音必定在他身边,所以她就把一个尘封了多年的秘密写下,派眼线辗转交到裴寒音的手上。赵芷觉得,让裴寒音变成今释澹岩的一个牵制,对于北燕来讲,总归没有坏处。
杨佑安听了这话后一阵怔愣,心里涌出众多疑问,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是隐约地猜到裴寒音想要做什么了。
只见裴寒音垂了垂眼睛,继续解释道:“太后说,今释澹岩和我父亲本是合力谋反,只是后来我父亲多有动摇,意欲收手,今释澹岩见合力无望,便一举出卖了裴家,甚至还搜罗证据扣了些莫须有的罪名,最终致使裴家被满门抄斩,不过……当年他却独独救下了我。”
“是因为良心不安?”杨佑安问道。
裴寒音摇摇头,忽然反问道:“你有没有听谢阳说过第十三重剑境?”
“听过。”杨佑安心里掠过一丝阴霾,“十三重境,以魂魄入剑,所得之剑可上天入地,当世无敌。”
“今释澹岩就是想要做那个当世无敌。”裴寒音道:“他也一直苦苦探寻第十三重剑境,可他自己却并不想以魂魄入剑,而是想把我当成一个铸剑炉。”
“你,你的意思是……”杨佑安拧起眉头道:“他其实早就看出你身上的武学天赋,于是想送你登上第十三重剑境,他则坐收渔翁之利,得到汇入你魂魄的那把剑?所以他当年才救下了你,所以他才把你软禁在空潭寺,所以他才教你练剑?”
裴寒音淡淡道了声是。
“可是他……他为什么如今又放你离开了空潭寺?”杨佑安疑惑追问。
“他见我已然收到太后的信件,便知我定会想尽办法杀他。”裴寒音平静道。
杨佑安闻言忽然沉默,觉得全身泛凉。
今释澹岩知道裴寒音会想尽办法杀他,也就是知道裴寒音会想尽办法提升剑境,所以他是不是在空潭寺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要裴寒音心里还有未了的怨恨,他就会一门心思地继续攀登剑境,如果第十二重剑境没能杀掉今释澹岩,而十三重境却可以有哪怕一丝机会杀掉他的话,裴寒音恐怕真会毫无顾忌地踏入。
杨佑安瞟了眼仍被裴寒音攥在手中的佛珠,他真的很想劝一劝裴寒音,但他知道有些话语没有丝毫用处,他恍惚间又看到了当日,孤身一人闯入朝堂的裴寒音。
裴寒音一直是个固执的人,他又用他最固执的方式默默守卫着自己的固执。
“我会留在敦煌城。”裴寒音转头看着佛窟石门说道。
杨佑安动了动喉头,低着头没有说话。
裴寒音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加了句:“而且我不会比你先死。”
杨佑安猛然抬起头,怔了良久,而后磕磕绊绊地指着裴寒音道:“这这这这可是你说的,不不不能反悔。”
裴寒音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杨佑安露出些笑意,轻快道:“不就是个和尚么,等我剑道大成了,一定帮你杀了他。”
裴寒音不紧不慢地说道:“恐怕那个时候,今释澹岩已经老死了。”
杨佑安被狠狠噎了一下,满脸无奈,责问道:“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裴寒音所问非所答:“你的剑道似乎进步很快。”
杨佑安一愣,特意瞧了瞧今天的太阳有没有从西边出来,裴寒音居然夸了他,这一句夸得杨佑安直迷糊,只是裴寒音接着又补了一句:“应该有三四重了。”
杨佑安心口又是一堵,指着裴寒音的鼻尖,咬牙道:“你故意的。”
裴寒音上上下下瞟了杨佑安两眼,然后转身离开,姿态傲然。
杨佑安表情狰狞地立在原地。
蹲得腿麻的柳秦川起身跺了跺脚,瞄了眼杨佑安又瞄了眼裴寒音,然后紧走两步跟上了裴寒音。
杨佑安依旧狰狞,狰狞到自己都累了,揉了揉脸颊小跑着跟上已经走了很远的两人,边追边大声嚷嚷:“美人啊,不开玩笑说真的,你看我现在有几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