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佑安毫无退意,完全是不保下李奕年誓不罢休,符离也不再如往日那般冷静,自他身旁落下的雨滴竟可明显看出速度变慢,杨佑安仍是轻慢地笑着,却暗地里把手中的长剑攥得死死的。
雨落愈发缓慢,杨佑安微叹一口气,偏过头小声道:“李奕年,护好你自己,别让我白费力气。”
李奕年是聪明人,不谙武道的他并不会上前逞能,而是依照杨佑安的意思逃出自己家门,不过他自然也不会不顾及杨佑安,出门后便是沿街小跑,去找那些平日与他交好的小官小吏,那些人混惯了市井,颇重义气,如今必然可以派上用场。
符离瞧见李奕年逃去,并没去追,只顾半眯着眼睛望向杨佑安,阴沉如天上的灰云,李奕年家中的小小院子,倒是马上会成为一个你死我活的比武场。
如此,杨佑安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翻腕将长剑横在身前,雨落剑锋,敲出一串叮叮当当的声响。符离若有若无地讥诮一笑,伞尖儿微挑,他身前雨幕中的水滴便腾然炸开,飘散如雾,他便趁着此刻猛地收伞,长伞如剑,只冲着杨佑安的方向刺去。
只是伞尖儿穿过雨雾后,并未触及任何物体,凝在长伞上的气机也忽然泄了力道,符离怔了一下,转头一瞧,杨佑安已立在他身后,手中长剑上有淡蓝光晕萦绕,原本吊儿郎当的持剑之人现在却面色严正,任由雨水在他脸上划过,淡淡说道:“符离,你臣服于我,我便饶你一命。”
符离闻言怔了怔,而后竟很少见地哈哈一笑,随后便又是杀机跌宕,二话不说,长伞朝天撑满,雨幕拧卷缠绕,仿佛江河漏与天际,向他滚滚袭来。
这一招式,之前与符离对战时杨佑安便见过,于是并没多少惊讶,抬手拍剑,筑起气机屏障,只是符离此招几乎用尽力气,招式圆满,杨佑安提气去抗却也未能抗下,几息之后,便被如同洪水的雨幕冲溃,雨幕与他一齐撞在小院的墙上,墙壁不堪重负轰然倒塌,碎成一片残砖断瓦。
杨佑安满身狼狈地摔入其中,咬牙便欲起身,可刚一抬头,额上便被符离的伞尖儿指住,符离居高临下,反问道:“现在还要我臣服于你?”
杨佑安扬起唇角笑笑,两只贴在符离的伞尖儿上,道:“不然……你有别的选择?”
符离手上力道一滞,那股子压抑力道又从伞尖传来,杨佑安依旧是用了那完全唬人的四两拨千斤的招式,要的就是符离这愣神的功夫,就是这转瞬即使的一刻中,开山断河两剑在主人的指引下通了灵犀,一左一右如蛟龙袭来。
要知符离可只有一柄刀枪不入的长伞,顾得了左边便顾不了右边,便有一剑擦着他的肋骨而过,符离那衣物间就换换地渗出了血色。
杨佑安趁机自废墟中站起,咳了两声后用手背抹了抹唇角血色,踉跄几步后站稳。杨佑安忍下胸口隐痛暗自皱了皱眉头,他前不久与那跳了崖的和尚一战后,伤势还未完全养好,现在对战符离,自然有些吃力。
符离倒是并没多在意杨佑安略显痛苦的神色,他正低头看着自己肋下的血色,再抬头时,眼中便又多了几分狠戾。
杨佑安驭回一柄长剑,依旧攥在手中,眼看着符离向他一步步走来却不躲,杨佑安只是笑笑,笑容竟是温煦的,道:“符离,我需要你手上的那些精兵烈马,死不罢休。”
符离顿住脚步,血水自他的肋下一路流到他的脚下,他不说话,只是眼中狠戾不曾减去半分,缓缓抬手,令那雨水缠绕长伞之上。
杨佑安苦笑,胸口的痛感愈发强烈,他也不知是符离先流血而死,还是自己先被紊乱气机冲撞而死,他提剑的手愈发失了力道,故而当符离伞上的雨幕化为长龙袭来时,他已无力气再躲,被冲出去几丈远后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只是杨佑安此时,也未肯放弃,他悄悄摸了下袖中机括,费力地抬着脑袋望向捂着肋骨一步步向他走来的符离。
木质短剑悄声颤鸣,杨佑安便用手指轻划着它的剑柄等待时机,只是某一刻,那木质短剑忽然复归安静,一道阳光竟自天边撕破乌云乍现。
杨佑安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再回神时,竟瞧见一袭白衣自他面前掠过。杨佑安怔了下,随后竟是放松一笑,理所当然地仰躺在路上,疲累地昏死过去。
反正无论如何,都会有人替他收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