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着眼睛,问。
苏商商没敢回答。只听清芦忍着恨意咬牙道:“那个凡人,负了她!”
清蔚虽死,但清芦发现她尸身的时间比较早,魂魄并未完全离去,因此清芦还能感知到姐姐的部分记忆。于是清芦连忙封住了姐姐的魂魄,窥视了姐姐的记忆,她想知道姐姐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落魄至此?
可这一看,她的恨意便再也压不住了。
在离开洞庭湖后,清蔚用珍珠换来了一副凡人的躯体。清芦没有从姐姐的记忆里看到帮她做这些事的人是谁,只体会到了姐姐脱离鱼身时的剥皮刺骨、魂魄抽离之痛。
或许是因为太痛了,清蔚关于这部分的记忆里只有疼痛,再无其他。那颗珍珠自那以后也彻底消失在了清蔚的记忆里,不知流向何处了。
而吕镜则在一个良辰吉日,把清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娶进了门。如今的吕镜不再是一个穷酸书生,而是一个颇有几分美名的风雅才子,有许多达官贵人争抢着与他结交。
他们过上了世人艳羡的生活,他们的伉俪情深,一时间传为美谈。当时的清蔚也以为,他们可以如诺言里的那般,一生一世,同生共死,同甘苦,共患难。
可尘世之事,总是事与愿违。
原来,清蔚在嫁给了吕镜之后,是曾有过几年神仙眷侣的生活。他们还有了一个儿子,名叫吕封。吕封虽不算聪明,但相貌俊俏,又忠厚老实,十三四岁时便已是当地有名的俊秀公子了。
可不知什么时候,一切就变了。吕镜开始学着别的大户人家,纳了妾,府里的年轻姑娘也就越来越多了。自然而然地,清蔚在吕府也成了个摆设。
吕府早已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吕镜也早成了名扬天下的名士,因此,吕镜纳妾在旁人眼里不过只是又一桩风流韵事罢了,可于清蔚来说,却是第一把刺破她美好幻想的刀。
吕镜不自觉地开始冷落清蔚,整日和小妾们厮混。他的小妾可真是多啊,多到清蔚都记不清名字了。小妾们也有了孩子,有男孩,有女孩,其中不乏聪慧的,因此,看起来不那么聪慧的吕封也被冷落了。
清蔚做了几百年的鱼,做人的时间少之又少,哪里懂得许多人心上的弯弯绕绕,更别提与那些小妾们争斗了。
渐渐地,清蔚母子的住处,成了吕府里无人问津的地方。不仅如此,母子二人还经常遭受小妾们的白眼。
“娘,父亲为什么不来看我们?”年幼的吕封问。
清蔚强挤出一个笑容:“父亲很忙,没时间来。”
“那父亲为什么回去看姨娘和弟弟们?上次三弟见了我,可是炫耀了好一通……”吕封说着,却自己先想了个借口出来,拍手道,“是了,我是长子,父亲想磨炼我。弟弟们年纪尚幼,还需要父亲关怀。等到弟弟们到了我的年纪,父亲也会磨炼他们的。”
清蔚苦涩一笑,点了点头,抱住了吕封,道:“我的好孩子。”
有时,她也会想起洞庭湖的日子,想起自己的妹妹。可她一看到儿子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她却又觉得自己不该想洞庭湖。
毕竟妹妹说的不错,人妖殊途。如今,她是凡人,她也有自己的家庭了。
只是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她不知何时染了一身的病,整个人很快地瘦弱下来……可能是被每日上门来羞辱她的小妾气坏了身子,也可能是早年间多次小产种下的病根。总之,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人也越来越憔悴。她的凡人躯壳不过四十岁,发间便已生了缕缕银丝。
说来可笑,自她病后,吕镜便再也没去看过她一眼。多半是嫌弃她人老珠黄了吧……清蔚心里有数。
但清蔚还坚持着,她想,最起码她还有儿子。她的封儿很忠厚,虽然吕镜不喜欢这个儿子,但她喜欢就够了。她的封儿,是如今这世上唯一和她血脉相连的人。
看到她的封儿,她就会想起在洞庭湖的妹妹。很久以前,妹妹才是她唯一的血亲。
“不知清芦如何?”有时,清蔚会这样想,“她那样聪明刻苦,应当已经登仙了吧?”
可她也仅仅是猜测,至于答案,她无从知晓。她依旧做着自己的凡人,尝着人世间的辛酸。
直到那一天,清蔚幻化成人的第二十个年头。
“不好了!大公子溺水了!”彼时清蔚正躺在病榻上发愣,屋外忽然传出叫喊。清蔚一怔,听见屋外又喊了几声,她这才忙发了疯似的拖着病体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她头发凌乱,脚步不稳,直追着人群到了湖边,只见一堆人围在那里。她闯进人群,只见她唯一的孩子吕封正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浑身湿漉漉的。一边,吕镜的另一个七八岁的儿子也是湿漉漉地坐在一边哭。
“你们愣着做什么?叫郎中!叫郎中啊!”清蔚冲过去,抱住吕封,焦急地冲围观的众人哭喊着。
众人神情复杂地看着清蔚,道了一句:“夫人,大公子……没了。”
“你骗人!”清蔚近乎发狂地哭喊着,“你们全都是骗子!”
原来,是吕镜的小儿子落水,吕封听见呼喊便赶来救。最后,小儿子被吕封救了上来,可吕封却不行了。而吕府的郎中恰到好处地被一个妾室叫去看病了,没能及时赶来。
吕封就这样没了。
清蔚伸手,探了探吕封的鼻息,心猛然一沉,脑子里一片空白。
紧接着,她反应过来,忙扑过去紧紧地抱着自己孩子的尸身,泪流满面,心如刀绞。她本是湖中一条鱼,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孩子会死于湖水。
她如今多希望自己是条鱼,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是一条鱼,一条在湖底无忧无虑的鱼。
多讽刺啊。
这一天,一直支撑着清蔚让她坚持下来的信念,彻底崩塌了。
她哭晕在了吕封的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