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
世子正一个人在东林寺中漫无目的地走着,甚至连僧人迎面而来都不闪避。
虽然今天东林寺闭寺一日,不过对这里的僧人来说,他们也算是见惯了各种能够绕开方丈与主持定下的规矩的贵人。
在庙门之外,若是有人要硬闯山门,或许会招来武僧的棍棒和呵斥,但既已入了庙门,其实便无需再像先前那样躲躲闪闪——只要不遇上方丈主持,不被拦下盘问,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曾久岩几人自己心虚之下躲躲闪闪,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对寺里的僧人来说,像世子这样看起来有点失魂落魄,又一个人独行的少年,多少还是有点少见的。所以一路上,基本上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陈翊琮被这些僧人的眼光看得心烦,从怀里掏出了早就备好的禁卫面具,给自己戴了起来——这是他先前专门为下一次的御花园之行准备的,面具将鼻梁以下的半张脸档得严严实实,左脸脸颊的那道鞭痕也就不在话下。
陈翊琮的心情有点复杂。
他表示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十四年零三个月,从来不曾去国离乡,但今天却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近乡情怯”。
不过好在,曾久岩和张敬贞两个人都专心致志地防范着前面和两侧的僧侣,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悄悄地跑了路。
比起一会儿要怎么和曾久岩他们解释自己的消失,对陈翊琮来说,他更需要先给自己一个解释——当初提出要一起跟来的人是他,可临了临了又落荒而逃的人也是他。
但没办法,一想到一会儿的见面,少年已经烧红了脸,这种样子去见柏灵,到时候会被曾久岩如何取笑,真是可想而知。
陈翊琮烦躁地单手捶了几下自己的心口。他后知后觉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是走到了哪里,但似乎周围被焚烧的痕迹越来越严重。
他不再往前,而是站在一处大树背阴的地方彻底停了下来,有些随意地席地而坐。
溜出来了这么久,他确实觉得自己已经比刚才平静了很多。
虽然不知道曾久岩会和柏灵说什么,但一想到见安湖的那天晚上,他们俩说说笑笑走过来的情形,陈翊琮就觉得心头泛起几分懊恼。
像那样从容又平静地和这个女孩子说话,他以前也是可以的。
他靠着大树,轻轻叹了一声。一会儿还是去北门看看李逢雨还在不在吧,就说自己不小心和曾久岩他们走散了,不得已只能先跟他一起回去……
但这样真的太可惜了,好不容易来这么一趟。
身后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小跑着向着他的方向而来。
陈翊琮敏锐地回过头,然后心跳漏了一拍——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柏灵提着衣摆,小跑着从另一侧门廊的后面出现,向着自己所在的这棵大树跑来。
他立刻直起了背,如临大敌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
“世……是程公子?”柏灵跑近了才发现树后还有一个面具男,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熟人,她实在有些意外,“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啊?”
陈翊琮愣在那里。
想说的话……竟然被抢了。
陈翊琮喉咙动了动,感觉自己的脸颊又不受抑制地烧了起来,两颊都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抓。
但隔着面具,他努力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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