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马尔代夫的高热将北部地区衬托得更加严寒,他们回去的时候北化已经进入冬季,一个月后,连禹州也普降大雪。
禹州地处中部,冬天一向很短,今年却破天荒地气候突变,冬至那天开始飘起鹅毛大雪。
对于周家,冬至如同寒冬降临,那一天便是这一对双胞胎父母过世的日子。
周唯从羽绒服口袋中把手拿出,手掌摊开,晶莹雪片落在温暖的掌心上瞬间化为乌有,好像湿润的眼泪留在那里。
武文殊过来,将周唯脖间松垮的厚重围脖又重新绕回去,羽绒服的拉锁直拉到头,深蓝色毛绒围脖堵到周唯的口鼻,武文殊向下拽了拽,问:“冷吗?”
摇摇头,周唯笑笑,视线移到身后那一片广袤无垠的冰雪天地。
……
…
从马尔代夫结婚回来,周唯按时去了人民医院报到,开始进入一种既平凡又忙碌的生活状态,倒班的急诊工作让他和武文殊的时间经常无法配合,他白天在家蒙头大睡时,武文殊跑到中泰工作,等这个人披星戴月回来,周唯已经在急诊部换上白大褂排班应诊了。
有时候,他俩碰上,周唯会开玩笑地打个招呼,你好,武先生,好久不见啊。
这时,武文殊总会跟周唯黏黏腻腻,不是把脑袋搭在对方肩上,就是温柔地楼着他,说一句,老婆,好想你。
每每如此,周唯的笑会很大很甜……
平淡安稳的日子让周唯打从心底里感到踏实,他甘之若饴,只是在每日像洪流一般推着走的光阴里,他时常会想起哥哥周铮,跟周铮的电话频次明显降低,到后来不是周唯主动找他,周铮根本不会跟他联系,周唯很明白这全是由自己而起,几乎每一通电话他俩都会闹得很不愉快,原因无他,仍是周唯极不满意周铮现在的状态,他寻根究底不断加码逼迫对方,惹得周铮大为不爽。
究其原因,连周唯自己也说不上来,他没有任何理论证据支持,只是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萦绕心头,他隐隐觉得218大案的破获并不是结束,似乎有什么在不为人知的阴暗背后暗流涌动……
越担心心态就越失衡,周唯也不想这样,却无法控制地把哥哥周铮逼得喘不过气,他俩之间紧张得犹如一根绷到极致的弦,一触即发,随时断裂。
前年去年因为周铮失踪,周唯心不在一直没给爸妈扫墓,武文殊提议,让周唯去约哥哥,今年冬至一同回家扫墓。
知道是武文殊安排,周铮没说什么,接受了。
飞机晚点,雪路难行,从禹州机场出来坐了足足四个小时的大巴车才进入林亦县城,周唯屁股都坐麻了,没到终点站,他拉着武文殊下来,打算徒步绕过林泉山,从山脚的小路抄近道回家。
大雪纷飞,飘飘洒洒在他们回家的路上。
……
…
想去拉裹在羽绒服中周唯的手,刚摸上温热的皮肤,一团雪糊面而来,武文殊吓了一跳,措手不及,半张脸变成花白的圣诞老公公造型……
周唯捧着一堆雪大笑不止,把剩下的雪捏成一个硬疙瘩,刚要抬胳膊再来一次,武文殊浑身打寒颤,拍着自己一头一脸的雪,眼中立时迸发怒意,狠推了周唯一把,理也不理往前走……
周唯傻了,他没想到武文殊真被他逗急了,赶紧追上去:“文殊,武文殊!你别生气啊,我就是跟你逗着……卧槽!!……”
话没说完,周唯一声惊呼,一口雪咽进嘴里,武文殊坏笑着,趁他惊慌不备过来道歉,将手里悄悄抓起的白雪全扑在对方脸上,乘胜追击,周唯惊愕难以招架,武文殊不停地捞起脚边的雪进攻,反击战全线胜利,周唯比他更像圣诞老人,连眉毛都被白雪沾满了……
周唯节节败退,跑到远处去抖落身上的残雪,他不甘示弱,往后倒了几步,加速地冲过去,一把抱住武文殊,两人滚在雪地里。
武文殊笑着占领制高点,骑到周唯身上没两秒,就被这个人反制回去,雪下得很大,在他们下车时已经累积出一定的厚度,松软的雪地减低了冲撞带来的伤害,两人像在棉被上打滚,扑腾了几个来回,留下一路凌乱的人痕印迹。
笑够,闹够,周唯玩得一身汗,他四场八开地躺在雪地上,下着雪的天空清透干净,满天雪花密密麻麻飘然起舞,落在脸上冰冰痒痒的。
下雪一点不冷。
周唯享受得半眯起眼,舒服地挪动一下姿势,去看一同躺在身边的武文殊。
这个人也转过来,脸冲自己,露出温柔的笑容。
两人都是圆滚滚的两指加厚手套,就只剩一个大拇指在外,也要努力地勾在一起。
摘了其中一只手套,武文殊向天空随意一抓,笑问一旁的周唯:“猜猜雪花有几瓣?”
周唯兴奋地眨眼,他知道武文殊这是在学他最开始勾搭他漫步在小花园中跟他玩过的‘猜雪花’。
“猜对有什么奖?”
“答应你提的一切要求。”
这就是要学他哥,白给他一个兑现愿望的机会。
周唯当然不会放过,他趴着,用胳膊肘支起上半身,佯装苦思冥想:“我想想啊……嗯……不多,也就百八十瓣吧。”
武文殊一口老血喷在心里,知道周唯成心这么说,得了便宜还卖乖,垂下眼睑将眼挤成细细一条,武文殊睨着他,打开手掌,对着空无一物的掌心,煞有介事地说:“对,你答对了,就那么多。”
周唯垂下头,笑得浑身发颤,再抬起头一脸肃然,隔着手套抚摸下面人的头发:“听好了,我要你爱上一个人,他的吻冰火两重天。”
武文殊眼神明亮,期待着。
摘去手套,周唯拣了一捧最上面干净的雪放入嘴中,不等口腔高热的温度将雪融尽,他飞快吻上武文殊的唇。
细小冰碴将唇上的温度直降,却掩不住内里的灼热,周唯深深的亲咬让温度两重极致,体验异样……
两人抱着吻,就在冰凉消失周唯要起身时,武文殊搂上他的脖颈又吻上去。
这次两人亲得呼吸粗重,武文殊猛地拉下周唯,一个翻身压在他上面,他喘着气继续动情地去吻周唯的鼻尖,脸颊,轻咬他的下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我爱了,特爱,特别爱……”
暖意混着情爱在周唯眼中扩散,他凝视着武文殊,两手绕上他的脖颈挺起头向上去啄对方的唇,却发现这个人表情变得不大对劲,不亲也不回应,眉头皱得打结,一副极其困扰的样子。
周唯问:“你怎么了?”
“有点……嗯……你懂得……”
说完,啪嗒一声,倒在周唯身上。
身体完全贴合,周唯从疑惑到感觉到了什么……他大笑着捶他,骂了句:“我可去你的吧!” 将武文殊掀翻在雪地上。
两人起来拍打身上的雪,武文殊把地上的手套围巾捡起来,为周唯穿戴好,拉着他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到家时雪停了,夕阳将成排的乡间瓦房笼罩在余晖中,瓦房很普通的乡间款式,红漆大门,平房院落,抬头看去,屋顶上的雪足有一尺厚,尖利的冰柱长短不一地挂在屋檐下。
周唯有钥匙,叫着他哥的名字,和武文殊推开大铁门,穿过前院向正屋走去。
一进门,他哥门神一样坐在门边的高凳上,一条腿横跨面前踩在对面矮柜的横梁上拦住他们的去路,他腰间系着白色围裙,戴着厨房里的套袖,手随意搭在立起的膝盖上,两指掐烟,放进嘴里狠狠一嘬,口鼻喷出白雾时,眼中射出万丈阴寒的光芒……
“行啊,都掉悬崖底下爬上来的是吧?瞧你们这一身的冰碴子,手机谁也不接!都他妈什么毛病?!晚了给我来个电话不会啊?!”周铮担心过度,大吼着。
两人吓得赶紧翻出手机,果然屏幕上都是一串未接来电。
周唯一副懊悔脸,武文殊忙接过话,一边向周铮道歉,一边责令周唯赶紧洗澡换衣服,周唯问他洗不洗,要洗一块洗,武文殊偷偷瞅了一眼周铮,嘴里嚷嚷着哪那么多废话,让干什么干什么去,周唯不情不愿,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向临屋浴房走去……
见周唯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武文殊讨好地冲周铮笑了下,主动要求帮着做饭。
冷冷看了武文殊一眼,周铮起身,随手拿起一旁桌上的烟灰缸,突然觉得头皮一阵麻痒,来不及放下,拿着东西猛地抬胳膊去挠头……武文殊一脸惊惶,吓得闭起眼,双手护上脑袋,后退了一大步……
烟灰缸僵在空中,周铮愣了。
没听到动静,武文殊眯缝一只眼偷偷看去,发现周铮不是要动手打他,立时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没事人似的规整被自己大幅度动作弄皱的衣服。
及时转过身的周铮没让对方看见他一脸憋不住的笑。
晚饭是周唯最爱吃的茴香馅饺子。
周铮回来得早,用一下午时间将馅和面都弄好,拿出两团面,周铮开始擀饺子皮,武文殊正要下手,被周铮叫停,对方努努嘴,让他把那边挂着的围裙和套袖戴上。
穿上装备,武文殊来了劲头,他拿过周铮拌出的一大盆饺馅,用筷子捻出一点,舌头舔了下咂咂嘴,小心翼翼跟周铮商量:“哥,淡了……”
周铮皱眉,抬抬下巴,示意拿到他嘴跟前,尝了下,他看了眼武文殊,放下手中的擀面杖,将盐罐拿出来抖动,盐粒洒落,两下后被武文殊及时阻止,他将手掌中接下一小撮盐粒拍在裤子边,说了句:“够了,哥。”
周铮下巴一抬,武文殊立刻捧上饺馅,尝后,咸度确实不重不淡,刚刚好。
周铮哼了声,说,你行啊,武文殊笑了下,卖起了厨艺,他手持擀面杖,熟练地擀皮,薄厚适中,大小尚可的一片片饺子皮飞出来,拿起一个,将饺馅用筷子揣入其中,几秒后,一个精致的饺子摊在武文殊的掌心。
周铮刻意板着脸,手下不停,对武文殊交代:“小唯饺子最爱吃茴香鸡蛋的,比起米饭他更爱面食,面条烙饼都爱吃,要是焖米饭,就硬一点,他吃得香,肉菜他不挑,但香菜一口不吃,都记住了吗?”
武文殊笑着点头。
“还有,他被我从小宠惯了,任性嘴贱爱耍小脾气,你让着点他,实在气不过就告诉我,我削他。”
对方笑容不褪:“没有,他挺好的。”
看了这个人一眼,周铮放沉嗓音郑重地说:“好好对他,敢欺负他,我不会放过你。”
武文殊苦笑:“哥,我真不敢。”
满意地抿起嘴,周铮脸上浮出亲和柔缓的表情。
两人并排站着,一个擀皮,一个包饺子。
他们背向厨房门口,灶台灯的照耀下两人轮廓外一圈细微的光影毛边,围裙系腰,套袖同样颜色,一幅无限温馨的画面就这样生动地出现在周唯的眼前。
世界上他最爱的两个男人……
周唯斜靠在厨房门框,从面带笑容到红了眼圈,他努力揉了揉眼逼回湿气,让视野不再虚晃模糊。
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拍照瞬间改成摄像,对着他俩长按拍摄键,足有一分多钟。
满足地偷偷回放着,被武文殊无意间发现了他的存在,周唯赶紧把手机藏在身后。
香喷喷的饺子沁满家的滋味。
周唯吃得肚圆,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哥整了一瓶白酒摆在桌上,在他呼和着热气,往嘴里塞饺子时,这两人喝得不亦乐乎。
每次碰杯,武文殊的杯口都会向下轻磕以示谦卑,他略欠下1身,低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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