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样子,补充道:“就是你们这些市侩商人奸猾,嘴里没几句真话。我连你都信了,花姊姊是好人,又是武林中成名的侠女,有何信不得的。”
谢无风哭笑不得,在他头顶的发髻上狠狠揉了一把。
“真的,我知道你瞒着我一些事情,我能感觉得到。”纪檀音停下脚步,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怒火,眼神纯净极了。“不过没关系,每个人都有秘密,只要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就行了。你说对吗?”
谢无风混迹人间二十九载,头一次感到胸口滞涩,舌头僵硬,浑身不自在。他盯着不远处迎风飘荡的店招,只有一点点眼角余光落在纪檀音年轻而白皙的脸庞上,片刻后他转过脸来,轻佻地扬了扬眉毛:“那么阿音的秘密是什么呢?”
纪檀音张口就想说自己无事隐瞒,四目相对时心脏猛地一跳,连忙抿住嘴。
“逗你的,进去吧。”谢无风揽着纪檀音往客栈走,口中胡乱说些俏皮话逗他。他个子长得高,歪着头和纪檀音调笑时,侧脸偶尔蹭过对方乌黑的发丝,每一次若即若离的接触,都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进了客栈大门,纪檀音抬头一看,愣住了:“那不是翟前辈吗?”
客栈中和花月影寒暄的正是霹雳刀翟昱。
翟昱年过半百,鬓发雪白,宽额头,鹰钩鼻,厚嘴唇,生得一副不怒自威的长相。他是和纪恒一个时代出生的豪杰,这几年安享天伦,少问江湖事,因此声望不如沈沛等人,但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纪檀音走上前和他见礼,明显感觉到这位前辈的态度冷淡了许多。没寒暄几句,就直截了当地质问他是否与纪恒传书了。纪檀音说师父正在闭关修行,且昨夜的刺客使得并非是正统的玉山剑法,翟昱听了,不仅没有恍然大悟地表示理解,反而冷漠地“哼”了一声,道:“那分明是玉山剑法,老夫活了五十多年,年轻时也跟纪恒切磋过数次,会不认得玉山剑法吗?”
纪檀音愣了一愣,解释道:“翟前辈,当时情况紧急,你可能没看仔细……”
翟昱尖锐地打断了他:“你怎知纪恒在闭关?”
“我师父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闭关。”
“你如今又不在玉山,怎知他今年闭关与否?”
纪檀音焦躁不已,既厌恶他夹缠不清,又暗恨自己无法为师父证明清白。
还好花月影及时解围,笑着劝道:“翟门主,好好的怎又上火了?纪大侠在闭关,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等他闭关出来,咱们邀请他下山走走,将那刺客一节查清楚就好了。又不急这一时。”
翟昱不耐烦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查?这一回倒霉的是沈沛,下一回是谁?”
花月影笑容一凝,眼神也冷了下来,道:“翟门主所言何意?现在西番教杀的乃是鲁宁党官员,虽说我等必不会置身事外,但针对的究竟不是武林中人。沈沛也是不幸受了牵连才会沦落到逃亡的地步。”
翟昱冷笑道:“早不杀晚不杀,偏偏在沈沛庄上杀,到底是巧合,还是意图一箭双雕?”
客栈里不知何时安静下来,掌柜的和众伙计早就躲进厨房了,玄刀门和朱月阁的弟子肃立一旁,脸色沉重。
良久,花月影道:“若真是如此,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翟门主,你的混沌刀法已臻化境,门下能人弟子众多,就算西番教动到你头上,又有何惧?”
翟昱叹息一声,重重跌坐在一张东坡椅中。他和纪恒差不多年纪,一生雷厉风行、威名赫赫,这时却显出一丝衰老和无助来。
“我是不在乎生死,只是我女儿……走失了二十年,好容易找到了,这才相聚几日……”翟昱树皮般的老脸滚下两行浑浊的眼泪,弟子们见师父失态,纷纷低下头不看。翟昱用衣袖抹干脸,忽而狂性大发,抽出霹雳刀狠狠一斩,只听“咔嚓”一声,面前的八仙桌应声而碎。他口中喝道:“徒弟们听着!”
在场的玄刀门弟子齐刷刷跪了下去:“师父!”
翟昱沉声道:“将来我若死了,无需你们报仇,只一件事须答应我,无论如何,要保护我女儿平安。”
徒弟们一起磕下头去,朗声道:“徒儿必不负师父所托!”
客栈笼罩在一片沉郁的氛围中,纪檀音站在一旁观看,眼眶发红。朱月阁的众弟子,也均有动容之色。连一向没个正形的谢无风,都难能可贵地换上了正经的表情。
沉默持续了片刻,最终由花月影打破。她那种高昂却不尖利的嗓音,很是让人振奋,一扫大厅的颓靡。只见她亲手给翟昱斟了一杯酒,劝道:“翟门主正值壮年,陪令千金的日子还长着呢,如何今日这等伤春悲秋!”
“你不知道,”翟昱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脸上现出沉思之情,欲言又止一阵,才道:“找了诗儿这么多年了……我和夫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所以我们二人,向来将生死置之度外,反正到了那边还能一家团圆。几个月前诗儿突然回到玄刀门,我心中高兴至极,却开始怕死了。”
花月影绵长地叹息一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翟昱仔细瞧了她几眼,忽而笑了,眼角浮起幸福的皱纹:“说起来,我家诗儿倒是跟花阁主差不多年纪。”
“是吗!”花月影道:“翟门主把诗儿藏的好严实,今日有缘,得跟我们好好讲讲。失散二十年还能重聚,我真是头一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