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洺秋看到桌上摆的满满当当,愣了神。
牧青远见季洺秋看着菜发愣,解释道:“现在还不到时节,没有藕段,荷塘小炒中的藕片我换了冬瓜。”
季洺秋叹道:“你要是个姑娘,我定是要到你家提亲的。”
牧青远在小桌边坐了下来:“我要是个姑娘,就凭你对我做下的事,早该被我父兄打断了腿了。”
季洺秋无言以对,摸了摸鼻子,坐下吃饭。
牧青远当夜没走,留宿在了季府。他第二日要去哥哥府里,季府比起林下意路程要近许多。
次日清晨,季洺秋斜靠在床上,看牧青远起床穿衣,身子又变得像昨日见牧家传话的下人一样,绷得紧紧的。
他没忍住说道:“如米,你这模样,不像是去看你哥哥,像是要去闯什么龙潭虎穴。”
牧青远笑了笑:“牧家家规森严,长兄如父,大哥对我期望最大,要求也最高。”
季洺秋虽是侯府出身,但也是父亲上一辈才起的家,对此不太了解,目送牧青远出了门。
吏部尚书宅位于芍阳城南,未设门匾,门口只立了两座石狮。
牧青远敲响了哥哥家的大门,进去后被下人告知他牧青璞还未下朝回家,于是坐在偏堂等。
牧青远在偏堂坐着,喝了三壶茶,上了五回茅房,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等到自家大哥下朝回家。
牧青璞到家后先是换掉了绯色朝服才来看等了很久的弟弟。
牧青远只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后背离靠背远远地,背挺得笔直。他看牧青璞进来了,站了起来:“大哥。”
牧青璞摆了摆手:“坐下吧。”他取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递给牧青远,“你的任书已经经陛下批示,不日就会发到你现在的住处。这次你能蟾宫折桂,就是入仕了,把这玉佩戴在身上算是讨个彩头。”
牧青远看着手中的玉佩:“多谢大哥。”这是块守印白狐模样的上好羊脂白玉,坠着它的绳子有些旧,应该是被牧青璞戴在身上有些日子了。
牧青璞也坐了下来,他喝了口茶问正在往自己腰上系玉佩的弟弟:“绸琼这个地方,你可听过?”
牧青远想了想,念了首自己看某个志怪故事时看到的打油诗:
“萧萧凉风,吹吾茅屋。
簌簌冬雪,覆土甲冰。
绸琼不见,春山不见。
蓬断草枯,唯见愁穷。”
“你知道就好,”牧青璞说道,“等接到官印和任书后,你就该启程去往此地了。”
牧青远既然知道绸琼,自然也知道绸琼是个什么地方,他想也没想就开口问:“大哥你在朝堂是不是被人排挤?他们动不得你,就动手脚流放了你弟弟我……”
牧青璞瞪他一眼:“谨言慎行是学到狗肚子里了么!什么话都张口就来。”
牧青远小声嘟囔:“状元最小也能得个从六品的官职,绸琼那地方最大的官也只是个七品知县。我还未在官场立足,能得罪什么人被发配到这个地方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大哥你……”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牧青璞目光如炬,瞪的他把剩下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
牧青璞压下自己又想训斥幼弟的心:“把你调到绸琼,是陛下的意思。”
牧青远倒吸一口凉气:“陛下是想打压士族,先从建德牧氏下手么?”
牧青璞再也忍不住,厉声呵斥:“跪下!”
牧青远被吓的抖了一下,身体在多年习惯的牵引下比主人还要更先一步反应,顷刻间就跪了下来。
牧青璞板着脸,背着手站在牧青远面前:“你自幼性子就比几个哥哥跳脱不少,在建德时有家人照应,闯了祸也还能应付。如今进了官场,这张什么都往外倒的嘴,该学会怎么收敛了。”他声音凛冽,提了一个人的名字,“山姿你离建德久了,大约是忘了一个叫兰娉的姑娘,是因何而死的吧。”
牧青远听到这个名字,身子震了一下,挺得笔直的背弯了下来,额头触地,不知是向谁磕了个头:“大哥教训的是。远儿愚钝,不知悔改。”
牧青璞看着幼弟,到底是没忍心让他继续跪下去,轻轻叹了口气:“起来吧。”
牧青远依言站了起来。
牧青璞坐回椅子:“此次叫你来,除了告知你将来任地,还有别的事要交代与你。南阳管辰、安庆刘昀、青州赵瀚,这三人的名字,你可有所耳闻?”
牧青远答道:“未曾。”
“这三人是在你之前绸琼知县。其中管辰和刘昀任期内就无故暴毙,剩下的赵瀚幸运些,平安度过三年任期,可没成想死在了回芍阳述职的途中。”牧青璞手指敲了下桌面,“陛下此次,也有让你将这三人死因调查清楚的意思。”他接着说了这次叫牧青远来的重点,“这绸琼确实不是什么与人为善的好地方,你孤身一人前往,我确实有些不大放心,所以将你那林下意的同窗韩绰和王识一个调往平庆,一个调往卫昌。这两地皆距绸琼不远,到时绸琼若有什么变故,也算是有两个帮得上忙的人。绸琼常因少粮有流民成股滋事,因此绸琼县所属的景州,有知府率兵员七百驻防,可绸琼已经无故死了三任知县,这知府也未必干净,到万不得已时,你可绕过景州,向别处求援。”
牧青远问道:“何处?”
牧青璞吐出一个地名:“剑蓟。”
武进士去处并非由吏部,而是由兵部定夺。今日早朝,牧青璞下朝时听同僚说,这剑蓟驻兵的指挥使昭勇将军乃是陛下从今次武进士中挑选出的俊杰。昭勇将军和牧青远同时上任,应还未和当地牵扯上关系,比起景州知府自然要干净不少。
等牧青璞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又留了牧青远一同吃过晚饭,才和弟弟一同走到大门处送他:“我叫人驾马车送你回林下意吧。”
牧青远摇摇头:“不必了,刚刚吃的多,正好走回去消食。”
“也好,”牧青璞看弟弟正打算走,想起什么又嘱咐道,“等任书下来后,两个月内赶去上任即可。时间不短,你先回建德一趟吧。四年未归,母亲和姨娘都想你想的紧。”
牧青远垂下眼睛:“远儿知晓了。”
他出了牧府,先去买了坛竹叶青酒提在手里,刚出酒铺没走多久就看到有个小姑娘挎着竹篮在买花,走上前询问:“小妹妹,你这花篮里,可有萱草花?”
买花姑娘摇摇头:“没有萱草花,开的正好的芍药有不少,客官买一束送给有情人吧。”
于是牧青远没有买到萱草花,右手提酒,左手抱了一束开的赤红如焰的芍药,脚步一转去了季洺秋的别院。
季洺秋早上送走了牧青远,这次没想再去林下意抓人。下午嵇淮来找他去吃酒,季洺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同去,和除了嵇淮还有的几个闲散贵胄公子,一同在芍阳城西的醉仙楼听着曲喝到月上中天才归家。
归家时芍阳城睡了大半,马蹄声踏着月色格外的吵人。
牧青远坐在季府门口远远就听到了马蹄踏月的声响,一直等这声响走近,才坐在地上抬头一笑:“你可回来了。”
季洺秋喝的六分醉,他眨眨眼,心想果然自己没有找人的心时,这人就总是自投罗网到自己面前:“你居然主动来找我,这可是天底下头一回。”
牧青远扬了扬刚刚被他放在地上的芍药花束,嬉皮笑脸:“我是来给有情郎送花的。”他拍了拍下摆上的土,站了起来,“怎么?今晚你有别的佳人要会,我来不得么?”
季洺秋翻身下马,接了芍药花:“自是来得的,”他看着地上放着的已经空了的酒坛,有些无奈摇了摇头,“看来对你来说,我这身子,可比酒好用多了。”
季洺秋把马拴在马厩,又吩咐下人多加些粮草,和牧青远一同往卧房中走,他看着牧青远熟练的就要脱衣服,赶忙开口制止:“今日我可不行,我喝多了酒,要么硬不起来,要么硬起来射不出去。”
牧青远很是失望:“那你就让我抱一晚吧。”
季洺秋看牧青远脱得光光的就往床上爬,心情有些复杂:“你可知我现在什么感觉?感觉我这别院就像是给你一人开的青楼,你来兴趣了,就过来嫖上一嫖。”
牧青远吃吃笑了,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知道就好,那你这头牌还不快快过来服侍我这恩客。”
季洺秋咬牙切实,上床将牧青远按在怀里一顿揉搓,恨恨地说:“你且等我明日酒醒了。”
牧青远把头埋在季洺秋怀里,声音闷声闷气:“那我就等着你明日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