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所有人都难得的松弛了下来。
斑游开始给每个人泡茶。
宋老狗从来没发现,斑游有一手绝佳的泡茶手艺。每种茶要用什么样的水,配什么样的杯子,或煮或泡,烹制时间,斑游全部信手拈来,心中有数。
长相安倒是没什么变化,整日弹琴写字百~万\小!说作画。和斑游共同组成了文人画一样的清闲景致。
在这高古景致里,总有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整日叭叭的说着话,一下子又把风景拉回了下里巴人的闹市里。
宋老狗知道雪兰是个话痨,还以为他是那种为了彰显自己的广博见闻而话痨,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他先前的那种话多,实际上是被太平国宫廷所推崇的礼教限制之后的结果,礼教不允许他再多说一句话,所以他最多只能意犹未尽地说上一小会儿。
但现在好了,神经松弛下来的雪兰从早到晚嘴就从来没停过,从人文历史说到天文星象,从坊间传闻到各地美食,没有他不能接话的,然后自然的啰啰嗦嗦的说上半天扯出老远的。
即便雪兰啰嗦成这样,他也仍然很难被别人讨厌——他的眼睛永远热情真诚,只在别人试图靠得过近的时候才警惕起来。他的话里永远是向往和愉快的,让人心跟着他的描述扑通扑通的跳。
他们偶尔去萤落山过夜看萤火,萤火真的很美,并且会随着山风的变化变换出不同的形状,百看不厌。
点点的微光像凡人一样脆弱,无助在空中飘了片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将要被吹到什么地方去。
雪兰只有在看萤火的时候会难得的安静下来,偶尔会对着萤火留下两滴涓涓细泪。每当宋老狗打趣着问起他,他总是笑着说是萤火精灵飞进了他的眼睛里。
每到这时候,宋老狗会老道地用沾着油的手,往这个只比他小一岁的小男孩头上胡乱抹一把,惹得雪兰像个气呼呼的小童一样捂着脑袋大叫起来。
落安街是整个落家林商铺最多的一条街,主街是南北走向,街面上满是三四层楼高的大店。走进两旁的小巷子里,便能发现许多风格迥异的小店。
宋老狗站在一间木头堆砌的“洞穴”里,看着满墙壁的刀枪剑戟出神。
长相安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休假生活太过无趣,似乎已经无事可干到想要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店里为宋老狗选一把随身佩剑。
他没有佩剑,当初九王送他的那柄醍醐是把“千钧剑”,沉得不像是一件兵器,倒很适合压酱菜缸。
当然,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关键是他根本不会用剑。如果要选择战斗前的随身兵刃,他宁可选择像话本里的高手那样带一只笛子,万一遇到跑不掉的危险他还能发出凄厉的叫声让斑游来救他。
他不愿意也没用,他毕竟只是个义士,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拒绝长相安的好意。
这是他们逛的第十二家店,长相安对这次选剑非常重视:不够贵不行,非名家出品不行,配不上宋老狗的气质不行。
宋老狗自己也摸不清自己有什么气质,还能让剑配不上。
长相安挑的很细致,似乎对古剑断代信手拈来,如果他会说话,没准还能发表一段令人赞不绝口的议论。
可惜他是个哑巴。
真可惜。
斑游一向对市面上的刀剑不感兴趣,此时,却从五十文一把的破烂堆儿里拎出了一把锈剑——这把剑绣的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模样,隐约能看出是把长剑,刀柄处扭曲着,露出星星点点的绿色宝石点缀。刀背上好像是两个字,宋老狗睁大眼睛看了半天,只勉强认出了一个尘字,
长相安见了,也凑了过去,从斑游手里接过了剑,仔细打量,良久,才点了点头,像斑游比划了一个“九”。
宋老狗猜,他是要把这柄剑送给九王。
斑游刚想招呼店家过来,身后一个洪亮的少年声音横插进来。
“大人,此剑不祥,还是不要买它罢。”
是那个背剑少年,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