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电话占线呢,没打通。”黎诩把夹在指间的烟放到嘴边吸了一口,唇间吐出缭绕的烟雾。
顾往那边正在输入中,黎诩退出聊天框,切换到拨号界面再次拨出了号码。
这次好歹是通了,但没多久对方就直接挂断了,黎诩捻灭了烟,两手飞速地编辑着短信。
我把国庆作业给你带……
“回来了”三个字还没打完,黎诩就看见两个鞋尖停在了他视野里。
顺着鞋子往上,掠过两条裤腿和白色T恤,是舒愿的脸。
“找我?”舒愿问。
黎诩比舒愿高,对方站在他面前要微仰着头,然而他一贯的气势总会在舒愿出现时减到最弱,向来凌厉的眼神都会变得柔和。
“对,”黎诩摘下包,“你今天怎么没上学?”
“病了,”舒愿皱皱眉,“刚给我打电话的是你?”
“是我,”黎诩说,“生什么病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舒愿近乎是不悦地问。
两人的对话压根不在同个频道,黎诩停止发问,把自己的包递过去:“崔老师让我帮你把国庆作业送过来,联系方式是她给的。”
舒愿半信半疑地接过包扯开拉链看了眼,的确都是自己的课本和习题。
“为什么喊你送?”舒愿问。
黎诩笑了笑:“因为我有车,方便。”
舒愿没说话,想把包里的东西转到自己手上,但挂过水的那只手没什么力气,抓了几本书就力不从心。
偏偏黎诩还塞了那么多书。
“不用那么麻烦,”黎诩看不下去了,把书又塞了回去,拉好拉链,抓着舒愿的手把背包肩带穿过他的手臂,给他挎到肩上,“包借给你,放完假还给我就行。”
他瞥到舒愿左手手背的医用胶布,几不可闻地低叹一声:“挂水去了?”
“嗯。”舒愿把另一边也穿上,“谢谢。”
“要不……”黎诩迟疑,最后还是把加个好友的建议咽了回去。他跨上街车,戴好头盔,“作业我回去发给你,你记得看短信。”
“嗯。”舒愿转过身走了两步,揉揉鼻子,再回头看了眼。
路口处已不见了黎诩的身影,来往的车辆似乎带走了那人骑着黑色街车风驰云走的画面。
连他无意中捕捉到的一丝很淡很淡的香火味都被微风卷走了。
回到家嗅到满屋子的中药味,舒愿便彻底忘了那香火味了。
柳绵盛了满满当当的一碗中药端过来,舒愿登时捏住了鼻子。休学的一年里柳绵常常以调理身子为理由熬各种中药给他喝,导致他闻到这个味就生出抵触感。
他含了个冰糖片,在柳绵的监督下忍着恶心把中药喝光了,抱起背包就冲进房间关上了门。
黎诩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会收拾作业,仿佛把他整个书桌都带了回来,主科的课本和习题册一本没落下。
舒愿干脆把包倒过来,将里面的书全抖到床上,噼里啪啦铺了一床。背包陡然一轻,最后竟掉了个身份证出来,从成山的书堆上滑到了舒愿的膝盖旁。
——黎诩。
——1996年7月26日。
比他还小一岁啊……
身份证上的照片和本人一样张狂,但没有给颜值减分。脸的底子是好的,不用刻意修饰就能很好看。
书堆下传出手机振动的声音,舒愿搁份证,拨开书本按亮了手机。
是黎诩发来了短信,大概是有字数限制,他分了两条发过来,第一条是语数英,第二条是理综。除此之外并没多余的话,仿佛拿到他的联系方式真的只是为了执行班主任委托的任务。
对方这么做反而让舒愿自责,他总以为黎诩对他的各种行为是居心叵测,现实是自己多虑了。
他拢了拢书堆,把身份证塞到背包的暗格里。
“你的身份证落在包里了。”他回了个短信。
那边迟迟没回复。
“我好难受,”黎诩从宋阅年的五线谱本撕下一张纸,写完这几个字又用笔重重划去,“我好难受?”
“难受什么?”施成堇凑过来问。
“想问题呢,边儿去。”黎诩转了转笔,如果这句话包含着舒愿的心事,写出来的作用是什么?他换位思考,在纸上写了句话:我恨她。
施成堇又要凑过来了,黎诩忙把这句话涂掉。
他明白了,覆盖在一片黑色区域下的是不想让人发现的秘密。
写出来是为了发泄。
——我好难受。
因为太难受了,所以想找办法发泄出来。
因为不想让人发现,所以用沉默掩盖了自己的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