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便在一片嬉笑私语中进行了。
因为是临时搭建的台子加上蜀郡地动的缘故,法台有些简陋,这让本来超凡脱俗的渡会看上去有些可笑。
可他神情肃穆,不闻外物,一板一眼地开始了祭祀。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顾瑜第一次听人颂唱佛经,略带沙哑的男声朗朗哼唱着古老拗口的经文,声音不大却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顾瑜觉得自己的内心无比平静。
确实很平静。本来看热闹而来的百姓吵吵嚷嚷的,渐渐地却没有了声音,不仅如此,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着法台上的僧人。
现场一片寂静。
而这寂静没有维持多久,不一会儿就有奇怪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那是隐隐的啜泣。
随着经文的颂唱哭声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怎么回事?那边似乎有人在哭?”官员中有人小声议论。
“是有哭声……”
“怎么回事……”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蜀郡的房屋倾倒大地龟裂……死伤无数啊……”
“衣衫褴褛的受难人……”
“还有幼童也难免劫难……”
“……”
顾瑜站在人群中,耳边的佛号声从细若蚊语也慢慢变得清晰,她有些惊吓地捂住胸口:怎么会……这个世界上还真是有这种怪事吗?
她只是侥幸指点想看看白马寺有什么手段,没想到白马寺居然还有这号人物!
佛号的声音低沉悠扬飘到每个人的耳朵里,自然也飘进了皇帝的耳朵里,听到耳边响起的佛号皇帝也是震惊不已。
原来官员所说的祥瑞他只以为是白马寺搞得什么名堂,但是灾情太严重了,为了不下罪己诏他先派去了救助的人力物力,但对于灾情并没有起什么太大的作用,于是他抱着“做一场法事安民心”的想法采纳了陆逊荒唐的建议。
结果这个建议居然不荒唐?!
皇帝也失态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或许,该问问这位……渡会大师……梦魇之事……
并不隆重的法事进行了整整一天,街头巷尾的群众们从呜咽到大哭又趋于平静,渐渐的开始小声议论起渡会法师的厉害了。
“白马寺真不愧是皇寺。”甘娘子也忍不住重复道。
说罢又看了看顾瑜,问道:“娘子你说是罢?”
顾瑜点点头。经过祭祀一事连她这种无神论者都有些心悸了。
“虽然难以置信,但是世间确有神奇之事……”顾瑜喃喃,而在她说出这句话时,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许多梦里才会有的画面。
那是什么……
有尖锐的针刺破了自己的皮肤,她的血源源不断地流入塑料管里……
“娘子?娘子?”甘娘子一脸担忧地摇晃了一下顾瑜的肩膀。
郡主还小,该不会失魂了吧,这种法事虽说是为亡者超度,难免会招来阴邪,听说小孩子是要回避的,只是娘子非要来凑热闹……
顾瑜回过神,止住了甘娘子的胡思乱想:“我没事,回去吧。”
见识了这场法事,接下来的事看起来不用担心了,只要这位渡会法师能抓住机会……
顾瑜微微一笑,那她的功夫才算真的没有白费。
远在海州的张津风尘仆仆地赶回家,年后事情多了起来,蜀郡的地动引得整个剑南道的钱庄都损失颇大,张家元气大伤,老太爷一把年纪还操不完的心。
有人想“帮帮忙”,无奈张老太爷只看重张津,因此作为张家后辈最杰出的子弟,张津就要帮老太爷做很多事。
刚下马就有位风尘仆仆的路人撞了张津满怀。
“怎么不看路啊!”那路人看着十七八岁,一副少年轻狂的模样。
随行的小厮刚想说什么,张津拦住了,礼貌地告了歉。
不与人交恶,是张家人的一贯作风。
那少年见张津道了歉,没有说什么,一溜烟跑了。
张津低头笑,却发现胸口不知什么时候被塞进一封信。
一封信?
小厮也后知后觉发现了。
“三郎君,这……”
张津食指抵唇作嘘声,将信塞进衣服里。看来是京城的人做得太明显被发现了,不过,还专门写信过来,可见她也知道自己的关怀。
“不要多言。”他满脸微笑着对小厮说道。
小厮点点头,但依然遮不住地疑惑:谁的信啊这是?搞得这么神秘?郎君还没看就笑成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