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头大又怎样,天帝不还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大猪蹄子,谁知道你前世做魔帝的时候又是什么德行。”阿黎叉着腰不服气地反驳他,也不管顾是否以下犯上污蔑天帝,若是祖兮听到了,定是要罚她抄数遍天规的,可阿黎不在意,她又不是天界的神仙,她只属于神机境!
左翎对此哭笑不得,只得无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以此惩罚她的调皮。
两人一同前往了神机殿正殿,向束修请示出发前往魔界,恰逢祖兮也在殿中,将要回天界,便顺道将两人送至通往魔界的界门之处。临行前,阿黎将一个小方盒交给了祖兮,里面放着一颗白色的丹丸,丹丸之上印着一个金色的“忘”字,阿黎要让他帮自己一个忙,祖兮也应了下来,难得地没有说多余的话。
出示了越界文书,阿黎与左翎便入了界门,将会直接抵达对应的魔界界门之处。这也是阿黎第一次通过界门去往他界,不知为何,迈入界门的那一瞬间,一个清晰的声音自心中响起,阿黎一愣,突然整个界门颤抖起来,门内也传出了如同雷电般的轰鸣巨响。
“阿黎!”祖兮的喊声响起,一股不可抗力将已经迈入界门的阿黎和左翎狠狠拽了进去,两人顿时陷入了天旋地转。
此时人界正是黑夜,界门动荡的那刻,一颗宛若流星的紫色火球破开了夜空,向地面坠落而去,伴随着一声巨响,火球撞入一片湖泊之中,水花冲天而起,又再度溅落,湖面逐渐平静下来,紫色的火球不见踪影。
直到许久之后,湖面再度波澜,一名男子自湖中走出,墨色长发与一身淡紫衣衫湿透,贴合在身上,滚落着水珠,他的怀中抱着一只沉睡的白色小猫,看着怀里的小猫,又转头看向反射着粼粼月光的湖面,修长高挑的身形屹立,月光照耀下的容颜绝色,淡漠无情,樱色薄唇紧闭,剑眉如峰,长长的睫毛上悬挂着水滴,一双金色双目之中流转着光芒,那光芒片刻之后便消失了,金色的瑰丽眸子褪去光华,化为了神秘暗沉的墨蓝。
一手抱着猫儿,另一只手中握着半截玉佩,他只静静站在那里,便就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而他手中那虽断裂,却仍旧散发着温润气息的半截玉佩上,清晰地雕刻着两个字——“司空”。
阿黎与左翎两人在经历了令人作呕的眩晕之后,落在了实地上,揉着晕眩胀痛的头,一丝冰冷刺骨的寒气钻进了阿黎袖口,冷的她一哆嗦,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块巨大的寒冰,晶莹剔透散发着阵阵寒气,巨大的白色鸟儿正被封在那块寒冰之中。
阿黎为左翎施下仙力护体,便站起来四处观察,可这里除了寒冰里的那只毫无生机的鸟儿,便是遍地的冰晶,连个出口都不见。阿黎思觉应是界门不知为何出现了异动,导致混乱,他们不知被丢到何处来了。不由得,阿黎觉得自己实在倒霉,这安稳了十几万年的界门,偏偏她要过的时候就出了差错,当真是这世道与她过不去,成心不让她好过。
“应是界门出了状况,我们被随便抛了出来,也不知这是哪里,也不见个出口,有些麻烦了。”阿黎头疼地抵着额头,叹息了一口气。
“既然有这鸟儿被冰封于这里,我看这处密室的形制,应是有人建造的,既然如此,必然会有入口,只是隐藏的十分好。”因有阿黎的仙力护体,左翎并未受寒气所扰,未感不适,也是观察了一下四周,向阿黎如此说道。
若是隐藏起来的入口,也真是隐藏的十分完美了,阿黎竟感觉不到这四周的墙壁有丝毫的不妥之处,正愁的慌,考虑要不要直接将这墙壁打穿之时,面前正前方的墙壁突然荧光飞散,现出一门洞来,一名头戴面纱的女子白衣女子急步走进了密室。
“你们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她警惕地盯着阿黎与左翎。
阿黎在这人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灵力,她向前走了两步,从怀里取出了越界文书,“我们是天界神机境之人,受命要自界门前往魔界,却不想出了差错落于此处。我们并非可疑之人,有此天帝授予的越界文书为证,不知这里是何地方?”
似乎是界门的确出了差错,那女子眼中的怀疑少了几分,她上前取过阿黎手中的越界文书,查看过后,对他们的敌意便消失了,“果真是天界中人,此处是灵界天灵神庙内,方才六界之门确实不知为何出现了暴动,现如今已是混乱不堪,你们落至此处倒也不足为奇。”将文书交还阿黎,那女子声音柔和了几分,“你们要去魔界,暂时恐怕是不能了。界门暴动使六界之间的空间错乱,如今六界将短暂地无法互通,至少半月之后方才能够恢复,若不介意,两位可以暂住于我天灵神庙,待界门恢复时,我自会帮你们取得灵界的越界文书,送你们前往魔界。”
本以为只是有些倒霉,此次过界门不顺,却没曾想,是十分的倒霉,六界空间都错乱了。阿黎十分的郁闷,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向那女子拱手,“如此,便有劳了。在下束黎,这位是左翎,敢问阁下尊名?”女子身上强大的灵力,阿黎可以断定她绝不是普通人,况且身处灵界圣地天灵神庙,恐怕身份也是十分的尊贵。
“我叫封梓,是这天灵神庙的祭主。”女子回答她,“两位且随我来。”
不出阿黎所料,这女子竟是灵界地位几乎与灵帝相等的天灵祭主,不过倒是不同于阿黎想象中高高在上不染世俗的样子,反倒更像个寻常家的女子,只是……封梓……
跟在她身后,阿黎不由得想歪,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心思。
封梓为他们二人安排了住处,并告诉了自己的住处,若他们有事可以去找她,也可以在这天灵神庙中随意逛逛,而后便说及还有要事,便离开了。
优雅的房屋前是一片花田,一大片洁白的花随风摇曳,那花朵的形状宛若一只飞翔的鸟儿,她记得以前陆与莘曾与她说过,这叫析羽花,是灵界独有花,因洁白宛若飞翔的模样极似灵界圣兽析羽鸟,而得了这个名字。
这片花海十分的美丽,但不知为何,阿黎总觉得花海中有哭泣的声音,那是并不存在于现实的,阿黎感受到的声音,悲戚绝望。顿时阿黎对这片花海再也喜欢不起来了,那声音对她造成了影响。
与左翎一同顺着回廊闲逛着,阿黎不禁想起自己在刚入界门时,心中响起的声音,是名女子的声音,她在叫“阿黎”。阿黎不知为何心中会有声音在叫自己,但一愣神便被界门扯走了,头晕目眩得她什么也没法想。
“阿黎。”
“嗯?”左翎的声音唤回了阿黎的思绪,她转头看向他,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看。
“你在想什么呢,发了一路的呆。”
“没什么。”阿黎自己也搞不清楚的事,自觉还是不告诉左翎的好,免得他徒增烦恼。
左翎也不过多追问,而是看向了四周,“这天灵神庙内,似乎没有其他人,我们走了这么久,竟连个仆从杂役都未见到。”
经左翎如此一说,阿黎才注意到这神庙内竟是出奇的安静,从头至尾都不见有其他任何人的踪影。“莫非这庙中,只有祭主一人?”阿黎推测,“这偌大的天灵神庙,地位尊崇的天灵祭主怎会连个仆从都没有?”
“却实有些奇怪。”左翎也十分疑惑。
“对了,方才那密室内寒冰冰封的鸟儿,也不知是何,毫无生机,俨然是具尸体,但封梓似乎很在意的样子,不然也不会特意隐藏与密室之中,还将入口幻化的天衣无缝。”阿黎又想起了方才密室中的景象,被封在寒冰中的鸟儿虽已是尸体,但优雅的姿态中带着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不似寻常鸟儿。
“但即是天灵祭主,总归不会害我们,或许她有自己的苦衷吧。”左翎如此说,阿黎也同意他的话,别人的秘密也不好去探寻,他们只需待半月后界门恢复,离开便是了。
顺着回廊,析羽花海中央有处小亭,坐在亭中,便是花香满怀,清浅淡雅的香气令人内心平静。
舒适地趴在凉亭的围栏上,双目微阖,任微风轻柔拂过脸颊,阿黎享受着这一刻的放松,她有多久没有这样惬意了,让内心平静,不做任何防备,从头到脚都松懈下来,将身体里积攒的所有疲惫慢慢驱散。
就这样趴了片刻,阿黎都快要有了睡意,但花丛中传出的奇怪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抬起懒散的双眸看过去,只见那处花丛不时摇晃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挣扎。
伸开双臂舒展了一下身体,阿黎走出凉亭,小心地拨开花朵走向了那处。随着她靠的越近,那处花丛摇晃的便更加厉害。
“怎么了,阿黎?”左翎站在凉亭里问她。
阿黎走到那里,拨开那处花丛,一只通体洁白的白灵鸟出现在阿黎面前,它的一只翅膀上染着血,无力地耷拉在地上,一只腿上也有着些许伤痕。它警惕地盯着阿黎,挥动着另一只翅膀不断挣扎着向后退去,可伤势颇重退不了多远。
“是只受伤的白灵鸟。”阿黎抬手将它裹进了仙力泡泡中,载着它徐徐飘起,阿黎便带着泡泡回到了凉亭中,“大抵是被追捕时慌不择路逃到这里,又了重伤跌落下来。”
“看样子只是一只并无灵智的普通白灵鸟。”左翎伸手摘下了落在阿黎肩上的染血的羽毛。
“你还真是好运啊,遇到了我,不然受这么重的伤,这里又少有人在,你怕是只能在那等死。”阿黎坐在石凳上,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向泡泡中渡了些许仙力进去,帮助白灵鸟修复着伤势,“说起来,你也是只鸟儿啊,虽然不是丑丑的小灰雀……”
蜷缩在阿黎仙力泡泡里的白灵鸟儿,让阿黎不禁想到了岑霏儿,那个也曾待在其中的小雀妖,虽然没多少修为,却总是能让阿黎刮目相看,平日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但也无不给阿黎带来了快乐。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妖,阿黎救过她一次,却救不了第二次,只能眼睁睁的看她在自己面前死去。
“就叫你小白吧!”阿黎就这么简单愉快的决定了。
泡泡里的白灵鸟鸣叫了一声,似乎是在抗议,然而抗议无效。
而左翎对于阿黎的取名水准,也实在是无可奈何,但无伤大雅,便也由得她去了。
第二日一早,阿黎很难得的天亮便起了床,观察了一下小白的伤势,发现已无大碍之后,便走出了房间,迎着清晨的阳光伸了个懒腰。
“早。”清亮的女声响起,阿黎扭头看去,正是天灵祭主封梓,她正站在花海里,怀里抱着一束析羽花,脸上的面纱随风飘动,一身白衣,身量纤纤,站在那里,仿佛要与这片白色的花海融为一体。
“祭主阁下这么早便已经在采花了,让贪睡的在下有些惭愧呢。”阿黎挠了挠鼻尖,有些不好意思。
封梓从花丛中缓步走出来,“不必如此拘束,反正这里也只有我一个人,不介意的话,叫我梓儿便好。”她眯起眼睛,冲阿黎和善一笑。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梓儿!”阿黎愉快的接受了,对于如此亲和、不在意地位规矩的人,阿黎还是十分喜欢的,毕竟她就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我也是,叫我阿黎就好。”
“嗯,阿黎。”封梓微笑着将手中的花束递给了阿黎,“这花名析羽花,有净化之效,放在屋中可以舒缓精神,夜里放于床头也可安眠。”
“多谢。”阿黎伸手接过那花,“话说回来,你可看见与我一道的左翎?难不成竟比我起的晚了?”
封梓摇头,“你那位朋友早早便醒了,知道你一定会晚些醒来,便说借我这处的厨房,为你做一回早膳。我看你俩倒不像一般的友人,昨日便看出你们十分亲密,莫非是仙侣?”
阿黎的嘴角抽了一下,她并没听进去封梓的后半段话,只听到左翎借了厨房,要做早膳,整个人就凝固了,过了许久,她才僵硬着脖子问道,“厨房在哪……”
封梓指了指某处,便见阿黎风一般冲了过去,留她在原地满脸疑惑,可阿黎管不了那么多,她至今还记得上一次左翎下厨做出来的东西,摆在她面前的时候,那简直是谋杀……
左翎方才将最后一块桂花糕放在盘子里,便听得身后一声巨响,扭头一看正是阿黎闯了进来,正看着他手里的那碟桂花糕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你已经,做好了吗?”声音还有些发抖。
“做好了。”左翎温柔的冲她笑,端着那碟看上去晶莹剔透的桂花糕走向阿黎,献宝一样递到她面前,“尝尝?”
阿黎额头冒着冷汗,死死地盯着盘里的桂花糕,以她的经验来看,外表看起来越完美的,味道就越……狠狠咽了一口口水,阿黎不忍心辜负左翎的好意,颤抖着手拿了一块,英勇赴死一般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令人痛苦的味道,而是入口香甜,绵密细腻,意外的好吃。阿黎惊讶的看着手里的桂花糕,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这样的手艺与以前做出千奇百怪味道的手艺截然不同。
似乎预料到了阿黎的惊讶,左翎宠溺地伸手整了整她额前的碎发,“我自然是知道自己厨艺不好的,上次下厨还害的你闹了肚子,我便每日得空就向五师兄请教,日日练习,如今也是能做出像样的吃食了,我怎么会忍心再让你吃那些糟糕的东西呢。”
阿黎吃惊的看着左翎,心中不免有些感动,没想到他竟为了自己而努力练习从未接触出过的厨艺,并一点点进步到如此地步,真不知他是执着,还是傻。
“既然是给我做的早膳,便全归我了,谁都不能抢!”阿黎一把夺过那一碟桂花糕,抱在怀里,一边吃着一边大步迈出了厨房,走向了花海凉亭的方向。左翎也看着她走远,目光温柔的能掐出水来,片刻之后才缓步跟上了阿黎,看着她毫不优雅的吃相,无奈地伸手抹去她嘴角粘着的残渣。
而封梓坐在不远处的树上,手中抱着那束析羽花,用羡慕的目光一直看着两人,而后便露出了一抹凄冷悲凉的笑,令人窒息的悲凉,那一瞬间,似乎连她身边的空气都被冻结。
她来到那间满是寒冰的密室中,蜷缩在那冰封着鸟儿的巨大寒冰之下,无助而孤寂,脸上的面纱掉落,露出了一道丑陋的伤疤,几乎横穿了整个脸部,将原本秀丽的容颜尽数摧毁。
静静地,一滴晶莹的眼泪滴在寒冰之上,转瞬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