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教徒——邦唐为沃邦上尉端来的咖啡旁边还有一碟子叠得整整齐齐的糖块,于是沃邦上尉就坦然地将它们都倒在了自己的咖啡里,“我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陛下。”
路易举起一张羊皮纸,眼睛从上往下看:“看来您昨晚过得很不错。”
“是很不错。”沃邦说:“不过在得到您的同意前,我不曾说出哪怕一个字。”
“那么我可以告诉您,”国王说:“她只是想要借您的口,来试探我的想法罢了。”想来这些波西米亚女巫一定很失望,她们以为,在抛弃了王室近百年后,波旁的国王一定会亟不可待地将她们迎回宫廷,但这根本就是她们的臆想和自我安慰,就像她们总将颠沛流离的生活描绘为“自由”一般——但对路易来说,一群肆无忌惮,无所顾忌的巫师,甚至无法与一群流民相比,流民可以管理,可以教育,可以被法律与信仰桎梏,但女巫呢?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有什么事情,什么人,什么话语让她们感到不快了,她们最有可能做出的事情是歇斯底里地发泄一通,而后逃走。
之前她们甚至抢先拒绝了,就是说,她们猜想国王也许会让她们去对抗黑巫师——而她们愿意屈服在一介凡人的身前就是无法面对那些可怕的同类——若是知道了这场战争的时限,那么若是事情有变,她们也可以推测出国王的用意。
但路易怎么会将自己的性命放在这群不可信任的女人手里,所以,国王虽然还是命令她们服役,并且给出了一个可观的数字,但也承诺了不会让她们出现在里世界的战场上——在军队中设置军医与护士是路易很早之前就有的计划,但这个时代,人们的道德观念实在是很奇怪,结了婚的男女可以随心所欲地寻找各自的乐子,但未婚女性,哪怕只是越雷池一步也要会被蒙上无法洗净的污垢——尤其是军队,民众已经默认,跟着士兵们的全都是赚皮肉钱的女人,所以不会有好人家的女孩和士兵们在一起,遑论看他们的身体,为他们裹伤,擦拭和处理更为私密的问题。
要说,军队中这样的女人并不少,她们也确实身兼数职,但问题是,她们太少了,也太散漫了。
使用女巫只是一个尝试,如果在这里也没法安置她们,那么路易就要设法寻找另一个,正确地说,最后的处理方式了。
出乎意料,女巫们做的不错,但马尼特,路易在心中斟酌道,正如他之前所想的,这些女巫们即便可用,女巫教团的成员也依然要被肃清,就像是抽掉炖鸡身体里的骨头,没有主事和首领,剩下的人才好摆布——路易无意识地摆弄了一下手里的羽毛笔,上面的羽毛是青蓝色的,带着金属光泽,人们只以为这是一只大渡鸦身上拔下来的羽毛,事实上它来自于里世界,加约拉岛的一种鸟儿,它从不鸣叫,身上只有三根这样的羽毛,从同一只鸟儿身上拔下来的三根羽毛,分给三个巫师拿着,其中无论是谁发生了意外,只要折断了,另外两根也会随之折断,这是小科隆納公爵献给自己父亲的礼物——但路易之所以留下这些波西米亚女巫,却是为了保证宫廷不至于完全地被加约拉岛的巫师占据。
“我希望这些波西米亚人可以改变一下人们的想法。”路易说,:“沃邦上尉,您也看到了,护理人员的存在,有些时候甚至要超过医生,”此时战场上的医生,最擅长的是截肢,虽然说,截肢确实可以让受伤的人避免感染后高热而死,但失血和疼痛还是让手术中,手术后的死亡率居高不下,更别说一些医生坚决不洗手(这样浪费了很多时间)就做手术,一台手术杀了三个人的事情也发生过(这里是说,有一个医生为一个病人做截肢手术,结果用来截肢的刀械先是砍掉了病人的腿,而后伤到了助手的胳膊,最后落在医生的脚上,造成的创口感染一下子把他们都干掉了),所以士兵们看到医生的时候,简直就像是羊羔看到了屠夫。
但由女性充当的护理人员就不同啦,想想看,在你以为自己快要掉进地狱的时候,一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干净的帐篷和房间,身着白色围裙(这是国王的要求)的年轻姑娘笑吟吟地看着你,手里捧着滚热的汤或是牛奶,她们的声音是那样的悦耳,姿态是那样的轻盈,就算是用盐水和烈酒清洗伤口,让可爱的女孩来做,也似乎不是那么痛了。
“但那些,陛下,她们并不是凡人啊。”
“凡人难道做不到我之前所说的那些事情吗?”国王说,“我让这些波西米亚女人到这里来,服侍我的士兵,是想让他们知道,并不是所有在军队中的女人都是卑贱的,被人鄙视的,这才是最重要的,等他们有了这样的认知,才有可能招募寻常人家的女儿。”不然,就算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妹妹,女儿和妻子来做事,士兵们的粗鲁行为也会让她们受惊,感到屈辱,继而拒绝继续为他们做事了。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要在一朝一夕间改变人们的想法太难了,别说别人,就连波西米亚女巫们,也有必须与一个士兵结婚,而后用照料丈夫,照料丈夫的兄弟,照料丈夫的朋友这种理由,才能说服自己的人存在呢。
“说到这里。”国王问:“成效如何?”
“非常好。”沃邦说:“还有一些混蛋小子羡慕的不得了,甚至想要受个伤呢。”
国王大笑了起来,“对了,”他说:“你不用去回答马尼特的问题,如果她再来问,你就告诉他,国王并未改变原先的主意,这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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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尼特没有再去询问沃邦,也许国王的反应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而且也有三分之一的女巫和伤员一起被留在了里尔,国王也没有调用她们往别处的意思,但她还是时常感到不安。
但在这场战争中,她能做到的事情,确实不多,在次日大约十点钟的时候,布鲁塞尔攻城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