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但现在看来,这种教育还是相当有效的(虽然对大郡主起了一点反作用),大公主与瑞典国王卡尔十一世先是书信往来,而后又在巴黎与凡尔赛共处了一段时间,可以看得出,卡尔十一世对这个既能和自己在文学、艺术甚至政治上如同信手拈来地交流,也能与自己一起纵马驰骋,狩猎游河的未来妻子十分满意,或者说,但凡不是个无能愚蠢,心胸狭隘的白痴,作为丈夫的,当然也会喜欢一个能够与自己并肩同行的伴侣。
而在这两年里,国王从大郡主身上发现了他们在教育上还有一点缺失,于是他和奥尔良公爵就带着孩子们走遍了大半个法兰西,开阔他们的眼界,明朗他们的心胸,让他们不至于困在一点小挫折里无法挣脱——至少孩子们都看到了,相比起穷苦的平民,他们的烦忧不但不值一提,要解决也是轻而易举。
奥尔良公爵甚至在与王兄小酌的时候,玩笑般地说,他简直是在养育国王和女王……国王则回答他说,他没有说错。
像是这样养育出来的大郡主,就像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城堡,每个人都会被它的壮丽与宏大所震慑,但想要攻占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折损在这位贵女裙下的先生只怕不比路易十四在荷兰之战中损失的士兵少。
尤其是现在她几乎不缺少任何东西——珠宝、地位、尊荣、爱,任何人献上的殷勤都只能说是锦上添花而已。别提婚姻,只是想要打动大郡主,让她在奥尔良公爵与国王面前美言几句的人,多数都是铩羽而归的……有些城府不够的年轻人,甚至无法在大郡主或是大公主平和却清亮的眼神下坚持过一场小步舞。
腓特烈很清楚,他具有的优势不多,但很重,其中之一就是他是勃兰登堡-普鲁士大公的长子,注定了要继承他父亲的一切。
其二么……
他站了起来,在使臣疑惑的目光下整理了一下衣服,戴上帽子,“今天您要自便了,先生,”他说:“我和大郡主约定了要见面。”
使臣猛地张大了嘴:“等等?谁?”他不那么相信地打量着腓特烈,今天腓特烈的穿着还不如他平时在勃兰登堡的打扮呢,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寒酸——深褐色的外套只在边缘有点同色绣花,纽扣是浅黄色的琥珀,紧身裤下是直到膝盖的黑色军靴,小牛皮的腰带上挂着火枪和匕首,只有帽子上的钻石别针,翻在外套上的白色蕾丝大衣领勉强还算符合他的阶层。
腓特烈没有多说什么,走出门去,跨上他心爱的灰马,临走还朝使臣挥了挥帽子。
他策马穿过两条街道,走进市集,马蹄踏踏地越过人们的身边时,他就像是任何一个厌倦了狩猎与牌局的年轻贵族那样好奇地注视着街道上的一切,有人向他礼貌性地点头,行礼,或是鞠躬,但没人认出他,他沐浴着阳光,笑容满面,一个店主忍不住喊道:“漂亮的先生!”他问道,“上帝保佑,您难道遇到了什么好事儿么?”
“对啊,”腓特烈这样回答道:“有一件天大的好事等着我呢!”
这也是与勃兰登堡,维也纳等地不同的地方,巴黎、凡尔赛的民众似乎对贵族没有太大的恶感——不过这也是近二十年的事情,主要是因为原先那些最恶毒和下作的贵族们经过了黎塞留、马扎然与两次投石党暴乱后(这里不说这两位主教是什么好人,只是贪婪的鬣狗碰上了残忍的狮子罢了)被清理了不少,等到路易十四亲政,又有以富凯为首的旧人被国王删减了一波,等到对荷兰与佛兰德尔的战争结束,军队中出现了一大批新贵,他们就和当初的穿袍贵族那样,是受国王的拔擢才迁越了原先的阶层,必然自成一个体系,也因为他们之前不过是工匠与农民,所以并没有立刻忘记身边的亲眷和朋友。
很奇妙的,原先只有贵族与平民的时候,法兰西国内的冲突一次比一次激烈,但自从有了军队新贵(从军官到供应商)这一中间阶层,最高的阶层与最低的阶层之间反而就像是有了缓冲剂,虽然平民们还是会在酒馆和教堂里嘲讽贵族的无能,说他们的笑话,但真的想要举起粗陋的武器,四处纵火、抢劫,用马车和草包搭建工事与堡垒的想法,却已经很少了。
如果路易十四知道腓特烈的想法,准会告诉他,贵族和教士们总将平民百姓看做愚昧的牲畜,但就像是一个东方哲人所说,你若是将一个人视作囚犯百般警惕与虐待,他就会像是一个危险的罪人那样伤害你,但若是你愿意像是对待一个朋友地对待他,他就会用自己的性命来回报你。
法兰西的民众想要的东西也不多,他们现在能够喂饱每个家人的肚子,能够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屋子,能够靠着进入军队、学校来改变自己的阶层,能够在保证生存的同时看到希望,他们就愿意为国王和法兰西效死。
看着街道上的景象——人们与马、马车熙熙攘攘地来来去去,有爵爷,有法官,有军官也有平民,谁能想到二十年前,略微穿着华贵一点的人走在街道上,若是没有侍从和仆人,必然会荣幸地被穷人投掷的粪便、死猫死狗“沐浴”一番呢?
有几个小贩挤过来,向腓特烈举起手里的篮子,向他兜售饼干、坚果或是蜜饯,也有绣花手绢,小玩具和其他零碎东西,腓特烈用一个大埃居换来了一把红白相间的芙蓉花,准备拿去送给大郡主。
与腓特烈相同,今天的大郡主形容也相当朴素,当然,只是与她在凡尔赛宫宴会与舞会上衣着相比,但要让腓特烈说,只穿着一袭乳白色衣裙,就像是他手中的芙蓉花那样静静地坐在喷水池边的大郡主,却让他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