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贵族,还是官员,又或是普通的民众,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仿佛不这么做,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就要跃出胸膛。
訇隆!!
多么响亮,多么密集,多么壮丽!火炮的轰响连绵不绝,就像是暴风雨到来之前的雷声,翻滚过整个敦刻尔克,金红色的火焰令得太阳都为之黯然失色,甚至能够映亮深黑色的海水深处!
訇隆,訇隆!!!
当人们想要欢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有人抓住帽檐,想要将帽子丢上半空,却手足无力,或许他们的朋友和家人想要对他们说话,他们的耳朵却依然被隆隆炮声彻底地占据着,一些人拥抱在一起,另一些人则奔向船坞,伸开双臂,像是这样就能将这些巨大的舰船拥抱在怀里。
不仅是平民,也不单是贵族,前者忘却了畏惧与嫉恨,后者忘记了尊贵与矜持,他们都站了起来,望远镜在众人的手中从一个人传递到另一个人,一开始的时候只有看台的贵人们相互传递望远镜,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黄铜管身,鎏金镀银,甚至镶嵌着宝石与珍珠的望远镜也在水手与农民的手中被举高。
哪怕是最卑微,最贫苦,甚至是最贪婪的人,他们也没有去注意手中的望远镜价值几何,也没有抓着看个不停,他们每人持着望远镜深深地看上几秒钟,将那些舰船的每一个细节刻印在眼睛和心里,就传给下一个人。
訇隆!
路易难得地没有去关注旁人的情况,虽然这是他的愿望,但没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之前,他是无法体会的……这不是想象就能达成的画面与声音,他有点恍惚,那些如同刀刃一般排列在狭窄海峡之中的舰船——是的,是他的,经过了整整二十年,他终于为法兰西打造了一支强有力的舰队,真正的,如同海上狼群一般的舰队。
也许会有人说,这支舰队并未经过战争的考验,但路易知道,海战之中,舰船才是最重要的,任何一点进步与优势就能扭转整个战局,就像T字头战术一直沿用到了三百年后,舰队是否能够在战斗中取得胜利,依然要看船只的速度,吨位,护甲,火炮的数量……快就能占据有利位置,吨位与护甲代表着舰船的防御能力,火炮更是不必多说……
即便如此,国王还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他含笑看向身边的卢瓦斯侯爵:“你们预备了多少次空炮?”
“当然是四十次,这是您的四十岁生辰。”卢瓦斯侯爵轻轻地拭着额头细密的汗水,声音略微有点嘶哑——国王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他也笑了:“每艘。”
“真是一群混蛋!”路易低声说,“记得提醒我,船上的每个人都能拿到十枚金路易,这是国王的谢意。”
“请容我代他们向您致谢,陛下。”卢瓦斯侯爵说。
这时候广场上的人突然骚动了起来,路易凝神看去,原来是他的铁甲舰船正开向船坞,身形庞大到可怖的铁甲舰船曾给船厂的工人和国王等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撼,就给敦刻尔克与宫廷中的人们带来了多少惊恐,当初单就一艘王权号就差点让王太子等人喘不过气,整整三十艘巨型舰船简直就像是取代了天地的怪物,人们的脖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之前跑到船坞上的人更是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他们一边跑,一边跟着那些指着他们发笑的人哈哈哈。
“真好啊。”圣西蒙公爵听到他身边的人说:“法兰西。”
法兰西吗?
圣西蒙公爵记得他的领地上也有国王的监政官与教士开办的学校,他还派过密探去打探过里面的教学内容,教师们要求学生们忠诚于国王这点并不令人感到意外,还有一点却让他有点无法理解——为何他们还会要求孩子们再三重申自己是个法国人?
他们当然是……法国人。
圣西蒙公爵注视着眼前的人,他用头巾扎着头发,皮肤黝黑粗糙,嘴唇发白,大概是个水手,他伸出的手里拿着一个望远镜,是圣西蒙公爵的没错,他看上去有点畏缩与焦急,畏缩当然是因为圣西蒙公爵看上去就是一个显赫之人,焦急则是因为他的朋友已经跑到了距离黑船最近的地方,正在拼命地向他挥手。
“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个望远镜就是你的了。”圣西蒙公爵说。
“请问吧,大人。”水手有点错愕,但还是恭敬地回答道。
“舰队很好,但它是国王的,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你们为什么要那么高兴?”
水手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明白公爵提出的问题,他带着一种孩子般的迷茫腔调说道:“大人,”他说:“我是法国人,这是法国人的舰队。”
圣西蒙公爵停顿了一下,“这是你的了。”
看着水手匆忙跑向同伴的背影,“我们是多么的愚蠢啊。”他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路易十四的野心要比之前得任何一个国王都大,他不只想要延续波旁家族的辉煌,格局也不仅仅局限于宫廷与朝野,他的雄心壮志辐射向法兰西的每一个角落,就如他自称太阳王,他想要让他的每一个子民都能被他的光芒与热量覆盖,就像是一个巴黎人,或是凡尔赛人,在将来,他们不单会为了自己的容貌,才能,学识或是血统骄傲,还会为自己身为一个法国人而骄傲。
那么国王能够得到什么呢?
当然,朕即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