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紫禁城、养心殿
西域送来的葡萄美酒,倒在冰鉴内那精巧细致的象牙杯蛊之中,冰珠淌过,鲜红印上杯壁,还有藩国上供的罕见瓜果,宫殿各处也有巨冰降温,朱翊钧小抿一口,好不惬意。
自宰相张居正逝世的这些年,他算是享受到了何为君王不早朝的舒坦,再没有被人催促勤政,也没有了那么世家大族的对自己的阴奉阳违的不愉。因为他听从多数人的意见,不仅拿掉了张居正的谥号,更是抄掉了他的宰相府,“官民之心大振”。
从此官场太平,他也不需要再担扰有人对他不利,至于那些被重新废除的改革,又牵扯不到他皇帝的利益,就当是安抚一下那些大族吧。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抄家宰相府的刺激和兴奋感让他体验到了释放这些年的压抑的时候的快感。
而曹化淳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乎,在他的建议下,提倡官吏向皇帝进奉,并把进奉财物的多少作为衡量官吏是否效忠皇上的标淮。这让他的小金库一下子充盈了起来。
而为了在全国范由内聚敛民财,他派出大批宦官,分赴各地充当矿监、税使,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他想要更多更多的钱,他要早早地为自己筹备陵寝,他要生前身后都能享受安乐。
“圣上,曹提督求见。”小太监跪在桌案后,五体投地,轻声说道。
“让他进来吧。”
自冯大伴之后,新提拔的这个显然更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太监总管,无需自己操心,对于圣意的揣摩总是恰到好处。
简单来说,就是他拍的马屁最让自己舒服。
不多时,一着金线蟒袍的太监小碎步快来,然后伏地轻声请圣人福安。
“圣上,是七侠镇的的事……”曹化淳言止,朱皇帝知晓了其来因,立即屏退殿内宫女,待得人尽退去,这才开口。
“托圣人齐天之福,奴婢已经查到了那秀才的跟脚,正是前朝吕知府之孙,万历十二年年仅十四便科考中了秀才,被称为关中最聪慧的神童,但是那之后的七年,却是屡屡落第于举人……”
朱皇帝面露古怪神色,不知是在感叹吕秀才七年屡败屡战的坚持,还是怎么也高中不了的悲哀。
就这样一个秀才?被孔圣之后背书,认可为那功可万世的名为什么拼音的着作的先笔人,更是称赞为孔圣之学下的佼佼者。
而区区一部揉杂了外夷土着文字的东西,竟也值得那群子读书人趋之若鹜?
若不是曹化淳的多次点名,他甚至就不知道这么个人,不过那秀才祖上为前朝知府的吕氏他倒是有所耳闻,又是也曾听闻冯大伴和张宰相提及过,是个大义之官,更是天子门生,就是年纪大了点……
若不是自己人,朱皇帝也不会在那些个讨厌的文臣觐见时,说出那句:希望三个月后的殿试能够见到他的气急之言。
可以想象,这话一出,下面的人自是又要脑洞大开,脑补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随他们去猜吧,无非是闲来无事玩青山。
不过既然曹公公都说了好,那就抢,反正横竖是不能便宜了那帮人。
“既然如此,那便就选他吧,这件事交给你,希望你别让朕失望。就是这个供奉金……”
“圣人放心,奴才愿斗胆相助绵薄俸禄,来为圣人,为我大明朝将举荐才人引来。”
曹督公连声应承必不辱使命,至于吕秀才的那份供奉金他来代其交出。
朱皇帝眯眼看了看躬伏于地的曹公公,不明所以的轻言道:“都察院左都御史上书说你进宫前曾是那吕知府的门生,怪道你如此有意提拔那秀才啊。”
曹督公闻言,连忙做出一副惶恐不安的姿态,颤颤巍巍回答道:“万事都逃不过圣人英明,奴才斗胆,确实是想让那秀才入了圣人之眼,能为圣人效力才是万世洪福,而那孔圣后人自大招揽,又如何能比得了圣人文韬……”
“行了行了,莫说这些恭维的话来,即是为了朕办事,万不会为了这等小事开罪你,只是……”
“圣人放心,奴才自会去找那御史大夫讲清楚此事,皆奴才一人之坏思,断不敢误会了圣人。”曹督公的头低的更卑微,已经是紧紧贴着地面,就差五体投地之姿了。
左右交代结束,朱皇帝想趁着这好天气再好好欢愉一番,既然无事,那便屏退曹督公等一行人,继续享受惬意。
众人跪安,退出养心殿,曹督公亲自轻轻关上殿门,全程退步离开宫殿的曹督公在关上门的一刻,脸上的惶恐和不安被眯眼严肃的冷酷代替,前后判若两人。
这是一候在门外多时的太监凑上前来,正欲开口,便被曹化淳打断:“莫要在此喧哗,惊扰了圣人。”
太监领命,随着曹化淳离开。
回了曹化淳的住处,那太监这才开口:“干爹,圣上这个时候找你,是不是……”
“无碍,不过是计划之中的罢了。”曹化淳挥了挥手,表示不过无关紧要,又将先前之事复述了一遍。
朱皇帝显然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近来收到的下面的供奉金越来越少,已经不足以支持他的游宫设想。而且显然背地里的有些事,也被人偷偷报给了朱皇帝,惹来不快。
非自己急躁布局,而是形势所迫,否则今日养心殿也不必过早为那秀才背书,平白让自己短了一些优势。
“干爹,那秀才不是你谋划的那个吗?你为何要替他担当?更将其荐于圣上,这不是平白引来那些子老顽固的敌对,得不偿失啊。随知义父谋略,却还是……”
义子也是刚回来,并没有对曹化淳的所以安排都了知。尤其是此时的前因后果,但对于义父谋划那秀才一事还是知道的,虽然不知所求何物,但从他四年前跟随曹化淳开始,他便发现,督公似乎一直在秘密寻找着什么。只是这似乎有关义父的私密,也不敢打听太多。
“无妨,此事大局已定,告诉你为父的打算也无碍。”毕竟是最信任的义子,曹化淳也有意让其接受接下来的事情。“虽然那秀才不算什么,但如果要算上他的身份,前朝吕知府之孙呢?”
前朝吕知府?
义子思索一番,惊起,恍然大悟道:“那个张居正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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