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名,且对外不可说自己为荀家子孙,日后荣辱与否,皆与荀氏一脉无关。”
“原来如此。”松音了然:“这位荀太医必定是自请除谱的。”不过真是可惜,这样的规矩虽可保侯府几代安稳,却也让侯府失去了很多扬名的机会,松音暗想。
施府距离永康侯府不过两条街的功夫。
永康侯这头,马还未停稳当,就有管事模样的人笑着迎了上来,熟络地接过缰绳道:“侯爷安好,早膳都摆上了,可就等着您来了。”
永康侯也笑着从袖袋里摸出张银票,随手塞至他怀里:“别的小厮都去干嘛了?怎能每次都劳烦你亲自来给我牵马?”
“他们都毛手毛脚的,奴才不放心。”管事的笑呵呵道:“侯爷赶紧进去吧,老太太都等急了。”
永康侯听了也不再说什么,直接进了大门,往里走去。
门里的景色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明了,隐隐透着萧瑟的气息。
施府与永康侯府虽然同样不如当年,但永康侯府毕竟还是侯府,有爵位规制在,再没落也没落不到哪儿去。可施府就不一样了,没了先皇后太子的支撑,地位本就在帝都一众豪门间一落千丈,后又没了当家人施书铭,那更是雪上加霜,若不是这么多年,还有个侯府出身的女主人在苦苦支撑,这施府早就不复存在了。
不过,永康侯想,人们往往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会去细究眼睛所看到的是不是别人故意展现给他看的。真相为何总隐藏在迷雾中难以被发现,正是因为人们只看到了迷雾的表象,就认定只有迷雾的存在,而没人愿意拨开迷雾,去寻求真相。
进了里屋,施老太太见到永康侯,忙招呼他入座:“仲儿来啦?快坐吧。”
又命人给他舀了碗真君粥,亲自接过,送至永康侯面前。
永康侯忙伸手接过,道:“侄孙自己来就行,姑祖母您跟我还这么客气?”
施老太太乐道:“总还把你记成小时候的样子,这习惯啊,一旦形成,真是太难改了。”
“还是老味道,从小到大,我最爱这个粥了。”永康侯喝了口真君粥,眯眼道:“争似莲花峰下客,种成红杏亦升仙。还记得这句诗是母亲教我背的。”
“你母亲是个好的。”施老太太另拿了块广寒糕,慢慢吃着。
永康侯看了眼那甜糕,只道年老之人牙口不好,才偏爱这些软糯的食物,接着说道:“传说董奉行医庐山,只以栽植杏树作为报酬,又用杏果换了稻谷,救活了很多庐山百姓,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羽化登仙了。这杏果熬成的粥也就被称为真君粥,而行医一道也从此被尊称为‘杏林’。”
施老太太闭着眼慢慢咀嚼着,好似在享受着世上最美味的食物。她缓缓说道:“世人再恶,也都要编织出一段善意的梦境,来掩盖自己丑恶的本质啊。”
永康侯没有接话,只继续喝着粥。
施老太太微微睁眼看了看他,道:“你道董奉为何会来到庐山?”
“他救了人,被救之人一朝谋反,却担心董奉告密,想把他除之而后快。董奉靠装死逃过了一劫,这才心灰意冷,来到庐山隐居。”
“所以,仲儿。这世上,人会死,恩会散,爱会消。只有‘利’之一字,才是亘古不变的。只要你手上有利益可图,那世人就会趋之若鹜,而你,也可从中得到你想要的。”
永康侯放下了碗,点头应是。他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都早已离开人世,偌大的永康侯府,连同着偌大的责任,从小就落在了他一人肩上。永康侯府传下来的规矩让他困惑过、埋怨过,他也曾想过反抗,想打碎这硬加在他身上的、禁锢住他的枷锁,可最终不得不对现实低头,也许,这就是命吧。
“不要怨姑祖母。”施老太太爱怜地看着他,“你没有经历过那种痛,所以不明白。姑祖母老了,很快就要去见你的姑祖父了。很多事,姑祖母都想一口气教给你,不过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楚,也怕你消化不透,看来还是得像这粥一样,一口一口的喝才行。”
“姑祖母哪儿的话,侄孙怎会怨您!”永康侯忙劝慰她:“若非有您在,我早就性命不保了,更何谈如今娶妻生子呢?您就安心吧,您的话侄孙都听进去了,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两人用完了早膳,仆从们很快把桌面收拾干净了。
永康侯扶着施老太太出了屋子,在院子里小走一会消消食。
“姑祖母,”永康侯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了:“我有种感觉,我们府上被盯上了。”
施老太太步履不停,道:“这么快就能找上来,这屠家的小子别的不说,阅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手底下的人倒不似忠顺那般废物。”
永康侯问道:“那我们下来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必做,只要等着便好。”施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这是屠家兄弟的家事,与我们何干?”
永康侯仔细一想,也是,自家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出面,是屠家人自己求上门来的,他们窝里斗又怪得了谁。
施老太太看着眼前略显空旷的院子,静静地说道:“就像这院子一样,只要我们自己洒扫干净了,外人除了看着整洁,哪里知道内里原来是什么模样?”
“侄孙明白,已经清扫干净了,绝对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永康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