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城外那些崎岖的沟谷中,除了山岭上杂乱分布的荆条和山杏五角枫,一些低矮的胡桃楸和野豆也渐渐开始萌发新芽。
冬季南飞的大雁还没归来,春风率先从东南边的天际带来湿润温暖的空气,慢慢与长城这一片干燥的世界相互交融。
于是当不知第几次登上长城准备进行日常巡逻的士兵们被雨丝惊醒,他们看见紫色的闪电在天际的乌云间一闪而过,然后袭来铺天盖地的轰轰雷鸣。
如同海啸一样的雷声扑到他们身上,引得他们心口跟着一震,然后目瞪口呆地望着大雨像撒豆子一样从天上落下。
那场景,天上的乌云好像变成了一个筛子,被漏掉的雨珠如同被神明遗弃的重物,呼啦啦砸在干涸的长城上。
雷神……
他们心里想起这个词来。
紧接着有一道奇怪的尖啸声从他们耳边划过,他们寻声望过去只看到一根箭矢从城外山岭的某处冲天而起,划出一道弧线往后方的堡垒里落去。
那声刺耳尖锐的哨鸣就来自那支箭。那是一支发号施令的响箭。
城楼哑然无声,好像被神明沉默了一瞬。接着城楼上有人咚咚咚的敲响那面巨大的牛皮鼓:
“敌袭!敌袭!”
鼓声里混杂着一道微弱的人声,天边又响起隆隆两道雷光将其盖住。但那鼓声告诉他们:
是辽军来了。
……
大雨里的鼓声变得沉闷厚重,鼓点应和着雷鸣从长城上方扩散到城下的堡垒里。两万士兵在大雨里抄起弓箭和长矛秩序井然地奔上长城。
姜芽庄站在黯淡斑驳的暗红色盔甲前,伸出的手指在即将触摸到盔甲肩膀时略作停顿。外面士兵的脚步声越响越沉闷,雨水已经在堡垒的地面形成一片昏黄的泥浆。
士兵们的鞋子踩在泥浆里,哗哗的声音好像具有魔力似的直击他的脑袋,在他脑子里回荡着噼里啪啦的音节。
面前这盔甲是他哥哥留下的。回想起哥哥坚毅的面孔——他也是在长城上被辽军杀死的。
那之后,嫂子也不见去向。
他悔恨不已,成日以酒浇愁但都于事无补。他发誓,要让那些辽军血债血偿。
盔甲的肩部不知被什么利器戳穿,保留着一个长长的裂隙。那裂隙光滑的边缘,还有黯淡干透如同粉末一样的血迹未及剥落。
帐篷外呼声震天,姜芽庄目光坚决抓过盔甲。
……
战斗在雨中进行了不到一刻钟。
辽军退去,留下遍地尸首。但大雨中很难看清是那边占了上风。
“或许他们没料到,雨会来得这么快,下得这么大。”
伊志平的身上穿着和普通士兵一样的布甲,他一双手微微颤抖,身旁长矛顶端染上的血迹在雨中慢慢稀释,变成柔顺的液体顺着长矛浸在他的虎口。
作为一个道士,他如此推断合情合理。
在他身边,姜芽庄呆呆的望着自己包裹着盔甲的右手臂:在手腕边缘,又添了一道裂隙。
那是被一支混杂了雨水的木箭擦过留下的痕迹,当时他扑向一个正从城垛间跳下的辽兵,不顾一切将那个辽兵打落长城时他下意识往长城下的沟壑中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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