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的早晨5

惧堵住了喉咙,蜷缩在苍的怀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颤抖着攥着他的衣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慢慢的，周围恢复了往日中的喧闹，车声人声像海浪一样打在我的身上。

    冰冷无比。

    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那恐怖的响声，骨头断裂的声音、肌肉扭曲的声音、血液飞溅的声音……那些都是美美离我而去的声音，她从高空落下时那蝴蝶一般的身影深刻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

    “……”我不住颤抖着，想说点什么，声带却和身体一样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发不出声音。

    “那个……这是……小凡吗？”女孩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但是那熟悉的声音此刻却让我感到胃中一阵翻腾。

    这是不可能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因为人死不能复生，苍说过，绝对不行！

    我必须面对她！怀着这种想法的我，强压着内心的恐惧，颤抖着从苍的怀里爬出来。而后拼命转动僵硬的身体……

    “是我没错……”奇怪的声响从我的喉咙里钻了出来，我甚至怀疑那是别的什么声音，但那毫无疑问是我的回答。

    “你怎么了……美美？”

    “够了，凡凡。”苍捏了捏我的手。

    “小凡，这么长时间你去哪里了？”

    “你在说什么啊美美，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说着，我又指向身后的苍，“苍也看见了呀，对吧？”

    “……”苍用更大的力量攥住我的手，一个字也没说。

    “啊……糟糕，我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呀……那小凡我先走啦！”

    “嗯，明天学校见！”我扯着嘴角露出笑颜，但是现在我的笑肯定比哭还难看。

    我一直这样笑着，目送美美离开。在此期间苍也一直保持着沉默，静静牵着我的手。

    然后，在美美消失在街角的下一秒，我被苍狠狠打了一巴掌。脸颊上传来的灼痛令我一时之间无法思考，不过在我理解这一切之前，苍就又用微凉的手掌覆上了我的脸。

    “够了，凡凡……”借着落日的余辉，我看见他的眼中似乎闪着点点泪光。

    “苍……”我缓缓举起手，按在他贴住我脸的那只手上，“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啊。完全不能理解……美美分明不可能还好好活着呀，有问题的明显是我这边啊！”

    “凡凡，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那些人的死，只有我们知道。所以这是我的错，是我让你见到了如此残酷的世界。”

    说着，苍哽咽起来。我似乎可以通过他冰凉的手掌体会到他的悲伤。

    “苍……不要哭了……”说着，我不知被什么驱使着，凑上前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我只是想替你哭一下……明明经历了这么多过分的事，却一滴眼泪也没流过，作为监护人的我可是很为难啊。”

    “为什么非得哭不可呢？苍，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哭的。”

    “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啊！”说着，苍一把把我抱了起来，“咱们回家吧。”

    看着他的眼睛，我镇定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嗯，我们回家。”

    奇迹是不会出现第二次的东西，如果出现了第二次，那就一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第二天，我睁开眼睛的时时候意识到了昨天经历的事果然是一个奇迹。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起初我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大问题，于是哭着跑进藏的房间，飞扑进他的怀里。但当他问清状况后，却长叹一口气，抚着我的头安慰我。

    “这是超负荷造成的后遗症，虽然原因不同，但是和普通的近视眼没有太大区别。”

    “这是正常现象吗？”如果普通人反复出入“场”的话，是不是都会变成这样？

    “没错，可以说如果能够活下来的话，都会变成这样。”苍凑近来，捧着我的脸说，“其实我也是近视眼呢，最开始的时候没有好好保护自己，所以变成了这样。”

    “苍也是近视眼么？”

    “怎么样，看不出来吧？因为我用术法给自己做了一副隐形眼镜……就像这样”说着，他好像从眼睛里取出了什么，托在手指上。

    虽然看上去像是真正的镜片，但仔细看看就能发现那只是一个薄薄的淡绿色的术式。

    “可是我之前也见过那个人一次，却并没有变成近视眼啊。”

    “什么？那个家伙之前就找过你！”苍猛然抓住我的肩膀，脸色也变得很可怕，“散斯缇……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

    “他，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对我说了些什么完美之作什么的就离开了。”

    “为什么当时没有告诉我？你应该告诉我的啊！”说着，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我的肩膀被捏的又麻又痛，但这是我的错，所以我咬牙忍住了这份痛处。如果我在第一次遇见那个人的时候就告诉苍，那么美美也不会被摔死了吧！

    “凡凡……”过了许久，苍终于放开了我，并且换上了一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脸。

    准确来说，是从来没有对我漏出来过的脸。

    “凡凡，从今天开始，我要教你一些东西，虽然很难，但是你必须学会。”

    “没关系，我不怕！”

    “对不起……”苍温柔地吻着我的额头，“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能原谅我么？”

    “苍，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所以一定会原谅你的。”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用那舒适的温度包围着我，直到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工作。”

    这是苍第一次邀请我去看他工作，我兴奋地换上了衣服，连蹦带跳地跟在他的后面。

    “喂，我们可是要去处理事件哦，不是去玩的！”

    “嗯，我知道呀！”我开心地回答他。

    “严肃一点，不要笑！”

    “嗯，我不笑……噗噗！”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工作时的样子，那轻巧的身姿就像下雨前低空飞行的燕子一样。我坐在一旁，在他用术式为我撑起的安全地带中，看着他闪过对方攻击时的优雅舞姿，欣赏着术式在他身边爆裂时的火花。尽管那些五彩的光晕是如此美丽，苍也没有一时一刻放松警惕。最后，那只像花苞一样的巨大生物发出了咕嘟的声响，最后化作一摊脓水。

    苍随便挥挥手，世界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好漂亮！”

    我过了很久，才从这绚丽的表演中清醒过来。苍重重呼出一口气，微笑着拉我站起来。

    “这可不像你看上去那么轻松啊！怎么样，你必须学会这些。”

    “都学会？不行不行，根本不可能的吧！”

    “这有什么不可能啊，只要听我的，肯定没问题。而且，你也不用全都学会，只要能够掌握防御和躲避的技巧就足够了。”

    于是，我开始学习这些基本的技巧。翻跟头，下腰，踢腿，跳跃，旋转，最后是灵敏度。苍在给我上课时，收起了以往慈祥的态度，下手毫不犹豫，一点也没有放水的意思。起初被打到时，不小心摔倒时，我总会打着滚说自己不想再练了，但是苍却从来不会心软，他总是两手抱在胸前，俯视着躺在地上的我，沉默着。等我闹够了之后，冷冷地说出那三个字——

    “站起来。”

    虽然我也可以就这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但是在我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苍就做了一件过分的事情。

    那时，他一句话也没多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不知为什么，看到他离去的背影，我的心中就好像出现了一个黑洞，那种感觉好像自己的存在都会被吸进去。于是我认输了，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抱着他的腿哭喊着。

    “我练！我练！别走……求求你！”

    他轻轻摸摸我的头，到训练时间结束为止，继续保持着那中姿态。

    我以为他是讨厌我了，可事实并非如此。每当训练结束之后，他都会小心翼翼地帮我在伤口上涂药，给我按摩因为乳酸聚集而疼痛无比的肌肉。一边为我做着这些，一边哽咽着对我道歉。

    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那感觉，好像这些伤都加倍打在了他的身上。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变成了小眼睛的我顺利地从小学毕业，被一所还算不错的初中录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