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的梦里是一片狼藉,无数只满是鲜血的手,都抻着挤着朝她袭来,那些充满绝望的双眸连同一声声的哀嚎惨叫如同一根根银针刺入她的心脏。
陈府惨遭血洗,是她亲手毁了这个育她成长的家,也是她任由了那群嗜血的恶魔行凶杀人。
她恨,恨极了,恨到想要立刻将幕后主使揪出来,千刀万剐,削肉剔骨。
她更恨,恨她自己的绝情无义,冷血可怖。
人总是会贪得无厌,除了钱财权势,杀人也是。
陈府灭门的惨痛还未让她缓过劲来,钟漠竟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那便是要她杀了陈季廷。
那个自小便青梅竹马的意中人,被绑在刑架上,虽说没有遭什么酷刑,却是虚弱无力,看见她,便是一口唾沫:“呸!白眼狼。”
诛心向来比杀人更残忍。
她心中自笑,那些人的手段真是高明,陈季廷显然知晓了一切,她现在不过是他的仇人。
被深爱之人误会是如何的感受?
被深爱之人仇恨又是如何的感受?
或许这些都不必再解释了,她的仇恨又多添了一分。
钟漠坐在刑架旁的椅子上,好似野狼瞧着垂死的兔仔搏命挣扎,轻声蔑笑:“陈将军,动手吧。”
陈季廷瞪圆双目,挣着绳索朝她怒叱:“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会来找你!陈家上下都不会放过你!!”
她不搭话,任由陈季廷随意咒骂,将手中瓷瓶里的药丸抖了出来,置于手心。
瓷瓶是进入地牢前,钟漠给她的。说是服下此药,即刻窒息,皮骨之下,脏腑尽化。
或许,这便是一个机会。
药丸塞入陈季廷嘴中之际,她将假死药和毒药对调,不过半刻,陈季廷便痛苦挣扎着失了气息,脉搏也随之骤然停止。
钟漠哈哈大笑着,她亦笑着。
她想,没能护得阿父和陈府周全,说什么也定要护了陈季廷的周全。
陈季廷的‘尸首’被运出城外,扔至乱葬岗,她命人将他抬回了重楼。
重楼,是她设在城外的私宅别院。早些年,自立门户时随着主宅的修缮同时起建的,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她落坐在床沿边,思忖着再有半炷香,陈季廷也该醒来了。
兴许是落如雪的安魂香起了作用,她有些昏昏欲睡,梦中又是阿父的临死之状。
“阿豫!!小心!!”
平底一声惊雷,她猛睁了眼,却见陈季廷手握菜刀就要劈向她。
她惊惶的侧身一躲,那菜刀直直将被褥劈出了一道口子。
陈季廷正想劈第二回时,却被落如雪一脚踹到了地面,夺下了菜刀。
落如雪向来决断,除了她,不给任何人留情面,这一点倒是让她一直颇为引以为傲。
陈季廷可能也没料到自己会被狠踹,趴在地面打着滚儿的喊疼。
她有些不忍,意欲上前去扶,怎料又是一支金簪迎面刺来,瞬间划破了她的脸,渗出丝丝血迹。落如雪一时情急,照着陈季廷的后颈毫不犹豫就是一劈,忿忿说道:“怎还没完没了了?”
陈季廷即刻便晕厥了过去,许是落如雪用力过猛,那后颈顷刻间便红肿了大块。她未料落如雪会直接将陈季廷劈晕过去,恍神之间迷迷瞪瞪:“阿雪…他不会有事吧?”
落如雪脸色有些讪讪“呃….可能或许大抵应该会睡上几个时辰…阿豫不必担忧。”
她抚着脸,那渗出的血已经流至脖颈,沉吟了片刻,幽幽的说:“他到底还是恨我到了极致…..”
那些时日,陈季廷像发了疯似的,白昼黑夜里不是寻着时机杀她,就是醉酒撒疯满院哭闹。
花竹寻机问她:“将军何不去劝劝少爷?如此这般魔怔下去怕是不妥。”她只是低声搭话:“随他去吧….”。
有时候,逃避是对愧疚最好的解释,得不到别人的宽恕,那便自我宽恕。
或许,恨比爱更会让人觉得深刻。如同白蚁啃噬,尖刀入骨,永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