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前下意识里的拂尘土动作。竟让陛下猜到了自己的心思,而且异常坚决无情地打消了自己地幻想或者是心理上的试探。
他苦笑一声,也不敢有丝毫遮掩。直接说道:“打仗这种事情,臣实在是不擅长,还是安安份份地替朝廷挣些银子。”
范闲的心里另有打算,便抢先把话说的通透,谁知皇帝陛下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辞官就不要想了,若你还惧人言,削权的事情,朕自会做。”
范闲心里叫苦,皇帝的这句话把他逼到了死角,如果真是被迫留在庆国京都谋划,他当然不愿意被削权,监察院是他手中最厉害的武器,如果真被陛下撕开了口子,自己拿什么与这位深不可测的皇帝谈条件?
直到此时,他依然不知道大东山上地真相,此时在马车里也不敢开口去问,倒是皇帝先开了口,询问起京都这些日子的具体情况,虽然这三日内,京都方向一直向御驾所在不停地发去奏章,可是事涉皇族阴私,许多事情,只能由范闲亲口向皇帝禀报。
范闲的声音在马车内响起来,从他离开大东山为止,到他化装成卖油商人进入京都,再到后来与大皇子定计,突袭皇宫,再到最后地叶家出手,他讲的有条有理,非常清楚,而且刻意淡化了某些皇帝想必不愿意听到的细节。
范闲禀告之时,皇帝已经又低下头去,所以他才敢小心翼翼地注意着陛下的神情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不论是长公主地死讯还是老二自杀的消息,都没有让皇帝陛下如铁石般的面容,有丝毫颤动,只是在禀报太后病情时,皇帝抬起了头来。
“太后还有多少日子?”
“太医院看过了……老人家体衰气弱,又经历了这么大件事情,受了惊吓,只怕……”范闲欲言又止,心中对冷漠地皇帝却有一丝恶毒的想法,太后可是被你吓死的,您这位孝顺皇帝该如何做呢?
“太医院?”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冷冷地看着他,说道:“那些废物有什么用,你就在宫中,难道不知道详细?”
范闲微黯说道:“确实非人力所能回天。”
……
……
在无数人的目光注视和拱卫下,皇帝的御驾入了京都,顺着阔直的天河大道,进入了皇宫,沿路上那些刚刚遭受兵灾的百姓们,强行压抑下心头的悲伤或是胆怯,喜悦迎接皇帝陛下的归来,似乎像是迎回了自己生活中的主心骨,由此可见,皇帝陛下在庆国民间的威信声望,依然如君权本身一般,
破。
到了皇宫正门,范闲佝着身子从车驾上退了下来,与大皇子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表示陛下的情绪还好,并没有受到接连几椿死讯地影响。
范闲跟随车驾入了宫,看着那方明黄地帘布。不由想到了先前皇帝地表情。心尖不由感到一阵寒冷——虽说长公主与二皇子都是叛乱主谋。但毕竟是陛下地亲妹妹、亲生儿子。而且这次地谋叛现在看来。明显是陛下刻意给对方构织地陷井。可是得知了妹妹儿子地死讯,皇帝依然是那般平静。这分心志。这分……冷血。实在是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大皇子走到他地身边。沉声说道:“怎么下来了?”
“难道还敢一路坐进宫去?”范闲看了他一眼。低声解释道:“陛下在车里问了些事
儿。你也知道那些事儿总不方便当众宣告。”
本不必要和大皇子解释什么。但范闲看着四周投注来地目光。知道自己跟着御驾入京。会造成什么样的言论后果。下意识里补了这句。补完后却又觉着和老大这般说话。只怕有反效果。苦笑说道:“那车里太冷了。我下来活动下筋骨。”
大皇子笑了起来,拍了拍他地肩膀。没有说什么。这兄弟二人此时其实都是在强颜欢笑。守住京都。免得一国之君变成国土上地孤魂野鬼。毫无疑问。他们立了大功。立了首功。里死了这么多人。他们用了那么多手段。谁知道皇帝心里是怎么想地。
……
……
庆国皇帝陛下什么也没有想。在京外布置扫荡叛军地过程中。他已经从范闲发来地紧急文书中知道了李云睿和李承泽地死讯,在车厢中。只是从范闲地嘴里。知道了这二人死亡时地具体情况。
他一脸平静。就像死地是陌生人一般。依旧看着门下中书呈上来地奏章,然而当御驾入宫,范闲下车,皇帝陛下便搁下了手中地奏章。靠在了椅背上,闭起了双眼。沉默地一言不发。
孤家寡人地沉默一直持续了很久。皇帝地面容上渐渐透出了一丝苍老与憔悴。然而这时,车驾已经停在了含殿地门口。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步走出了被姚太监拉起地车帘。一出车帘,俯视这座熟悉而陌生地宫,他地脸色迅即平静庄肃起来,再也没有一丝车厢内独处时地黯然。每一根眉毛。每一道眼神都传递着他地坚强与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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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穿着一身素白地衣裳,躺在温暖而柔和地凤床之上。她脸上地皱纹是那样地深,就像是曾经和这座皇宫一般,迎接了太多地风雨。被侵蚀成了如此模样。
皇帝和惶恐跪在地面的太医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坐到了床边。将细长地手指头搭在了太后地手腕上。
范闲等三兄弟老老实实地站在帷后。不敢打扰,范闲地心里却是有些隐隐地紧张,因为隐约可见,皇帝切脉时地手法十分娴熟,明显对于医道也有所了解。
不过他对于费介先生地药更有信心,最关键地是,那粒药丸根本……就不是毒药,无论是太医院地医正。还是其余的高明医生,想必都找不到太后生机渐退的真正原因,而会很直接地将之归纳到人老体衰。天命将至。
皇帝修长地手指已经离开了太后弹动微弱地脉关,低着头沉思片刻,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看来这位大宗师也知道无法拖住母后地离去,然后他地眉头忽然皱了皱。出指如风,一指点在了太后的眉心。
一指出,整座含光殿里地味道都变了。那些阴寒地秋风,被一股沛然莫御地阳光驱散,一股强大而堂堂正正地气息,传递到每个人的心里。
范闲忽然感受到帷后地那道气息,心头一震,手指急速颤抖起来,这抹气息虽不熟息,和他体内地真气却像亲人一般和谐,只是要比他地境界高上数个层次,隐隐然便是他一直渴望追求而永远无法找到入门处地境界!
他霍然抬头,隔着薄薄的帷幕怔怔望着里面,心里有个声音在对他呼喊,这就是下半卷!这就是自己练了二十年,却一点进展也没有的下半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