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不明所以,只是看着沈采薇那郑重其事的模样,还是没吭声的跟着走了。
船长那里果然有望远镜,照着沈采薇的话一看,便也被吓住了:“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倭寇?”倭寇的恶名哪怕是从来太平的松江城也早有耳闻。
沈采薇此时已经定下神来,平声静气的和人说话:“现在最重要的是调转船头回去。另外,还请您派人和学堂里的先生说一声,请她去说明情况,稳定秩序。”
船长看了看跟前这个穿着碧色衣衫的小姑娘,见她白嫩的面上带着这种郑重的神情,微微有些怔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多谢小姐提醒。”他不免有些羞愧,一个大人竟是比不过一个小女孩镇静。
结果,船长以为“镇静”的小女孩差点腿一软站不住——她前世也知道很多倭人的恶心事,这时候见了倭寇简直怕到家了,偏偏还要硬撑着。沈采薇扶着杜若惜的手站在那里,跟着又提醒了一句:“他们的船速度比我们快得多,必须要让大家做好准备——实在不行弃了这大船走,至少目标没有这船大。”
船长犹豫了一下:“是有几艘小船可以搭人,也走得快一些。但人多,哪里载得下。”
沈采薇手上冷汗湿漉漉的,面色却有一种反常的冷静:“有人会泅水的,可以游回去。实在不行让会泅水的仆妇抱着游回去——虽然慢了些,但是比起载满了人的小船,也安全一些。”就和大船招眼一样,这样游回去的反而更安全些。
船长知道也是这个理,反而很快就下了决心:“我去安排小船下水,马上弃船走。”他到底比沈采薇来得有经验,知道倭寇的船速有多快,明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
沈采薇悄悄拉住沈采蘅的手:“你去找刘妈妈,让她抱着你游到边上的地方躲好——倭寇这一来怕是早有预谋,肯定要开火的。你要小心才好。”刘妈妈就是宋氏挑来会泅水的仆妇。
沈采蘅眼睛一下子就红了:“那二姐姐你怎么办?”
杜若惜一笑,眨了眨眼,拉起沈采薇的手:“有我呢,我和你二姐姐一起坐小船。”
沈采蘅把眼泪憋回去,小小声的说:“我和你们一起乘船。”她手指紧紧抓着沈采薇的手,怎么也不愿意松开。
沈采薇一拍她的脑袋:“别拖拉,船长都说人太多坐不下。”她是真不敢拖下去,直接把沈采蘅拉出去交到刘妈妈那里,特意交代了,“要真是赶不上,那就先带着三娘找个地方躲一躲。松江城坚,就算是突袭也不可能马上破城的。等倭人暂退了,你们再出来就是了。”
沈采蘅死也不愿意松手,紧紧抓着沈采薇的手,泪眼朦胧,看上去可怜巴巴的:“二姐姐,我们一起走吧......”她本来还没多少伤感情绪,这时候眼泪上来,吓得都不敢多说了。
沈采薇狠狠心,把她的手拉开,只是看着刘妈妈:“三娘安危全看刘妈妈你了,来日必有重谢。”
“姑娘言重了。”刘妈妈乃是宋氏调/教出来的,很是见过些事,知道这位二姑娘素来撑得住场面,不慌不忙的礼了一下,连忙起身拉着沈采蘅走了。
原本还抽抽搭搭的沈采蘅一下子哭了出来:“二姐姐,二姐姐......”
沈采薇看着她们的背影,眼睛忍不住也红了。
杜若惜扯了扯沈采薇的袖子:“行了,别瞧了,咱们也去做船吧。”她这话刚刚说出口,就觉得脚下大船一晃——那些倭寇竟是往这里丢火药。
一时间甲板颤动,水流飞溅。
船上的姑娘被吓得叫出声来,大家跌跌撞撞的跟着先生们上了小船,也有的让仆妇背着往岸边游着。
沈采薇瞧了一眼,忽而想起一事,推了一下杜若惜:“你先去,我去看看郑午娘——她在里头休息,说不准还不知道呢。”
杜若惜还要再说些什么,一瞬间就被人群挤开了。火药这时又被丢了过来,甲板被炸开一小口,众人都惊慌至极。
沈采薇不敢犹豫下去,连忙去里头寻郑午娘。
郑午娘果然还不知情——方盈音倒是已经跑了,她想着小船位置少,权衡利弊之下倒是瞒下了这事,把郑午娘给丢下了。
沈采薇一把把船上歇息、一头雾水的郑午娘拖了起来,往甲板上去。
郑午娘还从来没被这样粗暴的对待过,脸气的通红:“你做什么?”
“救你!”沈采薇简单的说了一句,眼见着已经赶不上小船了,她随手拿起一个宽长的木匣子递过去,“这船怕是马上就要沉了,抱着这个跳下去吧。”
郑午娘抿了抿唇,一张脸白的几乎看不见一丝血色,站在摇晃的甲板上,神色迷茫:“我,我不明白。”
沈采薇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脸,左右两下:“现在明白了?”
“你竟然打我!”郑午娘醒过神来,立刻就尖叫出来了。
沈采薇简直不想再和她废话,干脆伸手把她推了下去:“抱住匣子,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了。”反正留在船上是没有活路的。
郑午娘忽然被推了下去,艰难的喝了一大口江水,恨恨的瞪了眼沈采薇后就抱着木匣子竭力往岸上去——她的求生意念简直可比小强。
沈采薇刚才过了一下手瘾,正要也去寻个能抱着的东西,忽而甲板上发出巨大的爆裂声,她整个人都滑了下去。
我怎么就怎么倒霉啊。沈采薇狗爬似得抓着一块木板,迷迷糊糊的想着。
然而,很快,她便被人抱在了怀里。
水花溅在脸上,冰凉凉的,就像是冬天的雪花在脸上化开了。那人的胸口却是暖的,可以听到心跳声。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