曝了出来。
冬儿眼泪像关不住的闸口流下来:“在宫里住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事娘娘也知道。好容易姑爷来了京城,小姐也回了嗣王府,正想说,尤氏来了,又发生了这种事。姑爷对着自己的骨肉莫非也见死不救吗?”
沉寂片刻。
气氛如箭在弦上,紧绷。
又过半晌,才听冷似利箭的嗓音飘出屋门:
“她有孩子,就要杀了别人的孩子?毒妇。”
字字克制着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愤怒。
命令一下,两个侍卫将哭闹不休的冬儿架离西院。
门口,一个下女亲眼看着这一幕,轻吸口凉气,嘀咕:“看来嗣王这次真的是对嗣王妃死了心,铁了心认为她是凶手了。”
廖婆子看着被拽走的冬儿,又瞥一眼静谧无声的屋门,紧绷了好几日的面孔,寸寸松散下来。
是日起,沂嗣王宿在尤氏的西院,没回自己房。
两天过去,足不出户,连饭都不叫人送进去。
宅内都传,怕是冬儿替嗣王妃求情,惹怒了沂嗣王,更勾起他心绪,干脆宿在西院吊唁尤氏。
**
两日过后。
一大清早,沈子菱昏昏沉沉中,被大牢外的脚步声吵醒。
意识浑噩中,男人的英长身影已出现在栅栏外。
身后,伴随着两个下人同行,是冬儿和另一个老迈的身影,是廖婆子。
“小姐,姑爷来了!”冬儿轻喊。
廖婆子暗中抬头,光线黑暗的牢狱中,双目如苍浑的鹰,偷偷看一眼牢里的嗣王妃,目光中掠过一丝光泽,又垂下头去。
沈子菱趴跪在地上,呆呆看着他。
冬儿前日托口信进来,说那日劝他来宗人府,却被架走,她本以为他不会来了。
不过,就算来了,他的脸上也没有半点温情,冷冰冰如雕塑,也瘦了很多。
是被她气瘦了吧?
“你来了。”好容易她才支起身子,摇晃地站起来。
沂嗣王看着眼前的沈子菱,身穿白色囚衣,长发披散,本就巴掌大小的脸蛋瘦得快不足手心大了,天生红润美好的脸颊似乎也快被这几日的牢狱之灾磋磨光,苍白如雪,憔悴不堪,让人有种想要将她握在手心的冲动。
目光又往下移,落在她的腹上。
不知是还没显怀还是牢衣太宽松,一点儿看不出有了几个月的身孕。
他眼皮蓦然一动,浓睫落下,眼睑处垂了一片阴影,看不出任何情绪。
“开锁。”
一声令下,狱卒过来。
他亲自过来,到底不一眼。
狱卒二话不说,开了门锁,低声:“请嗣王尽快。”说罢退下。
他跨进牢房:“本王来,只是不想被人认为薄情寡义,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
声音冷然无任何起伏,在冰冷的牢室里回荡,牢房外的冬儿和廖婆子都听得一清二楚,脸上表情各异。
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近距离扑面而来,那是她曾经与他相拥,甚至交颈缠绵时嗅到的气息。
此刻,竟让她茫乱了几天的心,安定下来。
“你也认为是我杀了尤氏?”沈子菱定定看着他。
他是她爱慕半世的男人,也是她交托下半生的夫君。
只要他相信她,即便全天下的人认为她是凶手,她也觉得无所谓。
他深深凝视她:“尤氏忽然来京,你本就积了怨气,那日尤氏当众忤逆你,你心存不忿,去找她时,在争执中不慎误杀她,也很正常,动机分明,凶器也当场发现,更有几个官眷当场看见,你叫本王怎么能不信。”
刹那,左胸口下方有什么撕裂着,拉扯着,钻心疼痛。
比枉坐几日冤狱更加痛。
她克制住即将奔涌上来的泪潮:“那我呢,你一点不信?”
“本王,只信证据。”
“所以若宗人府判定我有罪,你也不会插手?”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冷冰冰一句话,让她彻底绝望,如干涸的池鱼被浪打上岸,等死一般干枯地晾在原地,默然:“夏侯轸,我跟你清清楚楚说一遍,我没杀人,就算你不相信我,我还是没杀人!”
“尤氏早前几日便多次派人传话,有话想对本王说,言辞紧张,只本王那时气她擅自来京,公务繁忙,又为了照顾你的心情,并没理会她,连见都没见她,现在想来,只怕就是你早对她起了杀意,不愿留她母子,她担惊受怕,想寻求本王庇护……若本王早点听她禀报,再警告你,兴许也不至于让你大胆妄为,在府上作威作福,草菅人命。”
这话一出,冬儿攥紧粉拳,姑爷竟只听信尤氏,半点不信任小姐。
尤氏在生时的一个举动,根本就没查明到底是想跟姑爷说什么,也成了小姐妄图害尤氏?
姑爷何时变得这么冷漠无情!
廖婆子却是眼皮子一抖,手心发了冷汗。
尤氏不胜其烦帮她办事,几次三番放言说要找嗣王告她的状,还说掌握了她不少证据……
莫非那几天找嗣王,就是为了向嗣王揭发她?
该死的贱人!
幸亏死了,不然……可真是差一点被她害死!
廖婆子后背汲出连连冷汗,刚放松下来,一口气,又提上去。
不……还不能高兴得太早。
人虽死了,但她手上的证据却不知道在哪里!
若不找出来毁之一炬,被人发现,她一样完了。
正在思索,只听冬儿已经气急,抓住栅栏:
“小姐怀了姑爷的孩子,姑爷就这么无情吗?”
“本王的孩子若知道自己生母是个杀人犯,只怕耻于降生。”
这话提及沈子菱不能提及的软肋,扬起纤臂狠狠掴向面前的男人——
手在半空中,却被他死死捉住,如钢钳一般用力,动弹不得。
停滞须臾,他一用腕劲,将她的手包裹住,顺势扯到怀里。
浓烈滚烫的呼吸袭来,独属于他的气息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样的气息逼近,让她恍惚间,以为回到尤氏来之前,她与他和好的那晚。
那晚,他也是这样拥着她,她嗅着他的阳刚气息入睡。
本以为终于了解了彼此的心意。
可为什么他还是不信她?
她直视他冷黑的眸仁,终于,眼泪哗的冲出来:“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信不信我。”
“本王只怪自己平时太纵容你了。”他握着她娇小的拳,咬牙切齿,眸光微荡。
她心头一冷,只觉他的手慢慢抽离自己的手,在抽离的同时,又察觉手心里被缓缓推入一块沁凉的东西。
很小,很小,凉得透骨。
借着大牢外面射进来的微弱光芒,匆匆侧目望一眼,整个人怔住。
与此同时,他也退后两步,与她保持了距离,转过身跨出牢室。
*
牢房外,冬儿的哭声犹自传来,要不是廖婆子连拖带拉地拽住走,就差要冲进牢房里跟她一块儿坐监了。
他的步伐,却铿锵有力,头也不回。
沈子菱呆呆握着手心那块清凉的东西,心思却异常地平静下来。
顺着墙壁缓缓滑下来,坐在石墩上,唇角竟绽出一个小巧的弧度。
*
三日后,是宗人府的堂审日。
沈子菱早早起来,一身雪白囚衣,被狱卒带上了大堂。
眼神不再迷茫恐慌,只余下镇静,淡泊。
在场的宗人府官员审理过不少皇亲案,也见过不少上堂后吓得失态,与平日光鲜截然不同的贵胄犯人。
却极少见到这么处之泰然的女犯。
一时之间,倒像是坐在堂上的犯人,她像是审问犯人的官员。
甚至有人低声感喟:“到底是北方那边来的王妃,若为了这件事伏法,倒有些糟蹋了。”
“可不是,正妻杀妾的事儿,大户人家总会出几桩,却极少有正妻为妾填命的,只可惜这王妃运气太背,偏偏被那么多外府官眷看见了,影响太坏,而且那如夫人还怀了皇室后裔,一尸两命,杀人手法又太过残忍,总得有个交代。幸亏以她位份,填命倒不至于,至多监禁个几年……”
“堂堂嗣王妃,为了个小星坐几年监,比死也好不到哪里去,即便出来,名声也毁了。”
……
一番案件陈词后,宗人府令肃然道:“犯妇沈氏,致嗣王侍妾一尸两名,可曾认罪?”
“未曾犯罪,何来认罪?”
“人证物证俱在,杀人动机亦有,你还敢说自己不曾犯罪?”宗人府令一声惊堂木!
“不认。”
“好,来人,上刑具!”
堂审的老规矩,证据确凿若是犯人仍拒不画押认罪,只有刑罚伺候了。
沈子菱早有预料,也不慌,只暗中抚上小腹,心底默默,娘忍着,你也忍着。
两个衙差搬上拶指刑具,给沈子菱套在手指上,站在两侧。
宗人府令见她铁铮铮的,眉目一皱,心中有些怜惜,可再怜惜,规矩和律法还是不能误,咬牙,再给她一个机会,亲自下堂,低声:“嗣王妃,你只要画押了,就不用上刑了。算了,何必受皮肉之苦?”
“还是那句话,没有犯罪,何来画押认罪?”
宗人府令没法子,只能回到堂上,狠下心:“行刑!”
衙差开始慢慢收紧拶指绳索。
手指上的力道越来越紧。
沈子菱咬牙忍住,坚持住,她一定要坚持住……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一定会…
手指上的疼痛开始逐渐尖锐。
看得出,在宗人府令的暗中指示下,两个衙差还是故意放了点水的,拉得很慢,所以沈子菱还能忍受。
可随着时辰的推移,疼痛依旧阵阵袭来。
豆大的冷汗冒出。
快要受不住疼了……
气息奄奄中。却依旧在坚持……
终于,门槛传来一声呵斥:“住手!”
一袭昂长英挺的身影大步迈入,身后,跟着几名侍卫。
其中两名侍卫,还架着一个惊慌失措、佝偻成一团的身影。
是廖婆子。
“嗣王?”宗人府令忙起身下阶。
拶指绳索一松,沈子菱顺势瘫滑下去,还未挨地,已被一双臂膀卷入怀里,搂抱起来!
一瞬间她滚入一个滚热怀抱,几乎被这怀抱的焦急气息湮灭,睁开眼,正对上他焦灼万分的黑黢黢双眸,唇一动:“你来了……”
他终于来了。
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来。
她大大的桃杏眸子里重新充满生机,还有满满的信任,让他心中揪成一团!
多日的心急如焚,再无半点掩饰。
自她入宗人府大牢后,所有的戾气,暴躁,急切,愤怒,恨不得想将她抢出来的冲动,现在,终于全都可以倾泻而出。
然,在此之前,他只能将这些无用的情绪全都收起来!
不然她只会坐冤狱,就算他强行保她出来,她也会成为杀妾剖胎的毒妇,名声尽丧,一世抬不起头!
他知道她的脾气,不是她做的,一定要在全天下人面前洗刷个干净,光明利落,清清白白,不能有半点被冤!
那他就帮她做到!
从头至尾,他完全不相信尤氏是她杀的!
联想起尤氏被杀前几天说有急事想找他禀报,他也隐约也能察觉出谁是凶手,尤氏之死,怕是与她要禀报的事有关,而且被人灭口了,还推到了沈子菱身上,只是苦无证据,即便将那人押到宗人府,怕宗人府只会说是随便找个人顶罪,于她更加不利!
不去探监,是要争取在她上堂前,尽快找到证据。
每日跑去尤氏西院,一待就是一整天,是因为他在翻查尤氏收藏的证据!
果不其然,在尤氏遗物的妆奁盒夹层中,真的翻查出一些关于廖婆子通敌的信函!
可光有廖婆子通敌的证据,并没用,至多治廖婆子一个通敌卖国的罪,照样不能证明与尤氏的死有关。
在西院和牢里对她冷言相待,是为了让廖婆子听见,放松警惕,怕证据被找到而开始行动!
这几日,他与牢中的她一样,也在忍着,等着,煎熬着。
直到昨日,他故意放话,让廖婆子等人扶棺回江北。
廖婆子生怕证据被遗漏在京城,再不能等了,破晓时分,偷偷潜入尤氏屋内,翻箱倒柜,被早已雌伏已久的侍卫待了个正着!
正这是——
“嗣王……”宗人府令出了声,很是为难。
自从嗣王妃入了宗人府大牢,这沂嗣王表现一直很好,没要人,没徇私,更没枉法,这会儿怎么跑来闹堂审了……
他没即刻回答,只一个厉眸过去,让侍卫上阶,将宗人府令垫着柔软坐垫的雕花大椅搬下来,将怀里的人放上去,又打了个手势!
门口,一起跟随而来的王府医官立刻进来,开始给沈子菱把脉。
他则蹲下昂长的身躯,安静等在一边。
宗人府令看着被搬走椅子的空空如也的堂桌后方,更是哭笑不得:“嗣王,您这……”
“别吵!”沂嗣王锐利锋眸瞪过去。若眼神能杀人,宗人府令已经当场毙命堂上!
宗人府令倒吸口凉气,只得暂时噤声,让他老人家先忙完了再说。
医官把完脉:“嗣王妃和腹中胎儿都没无大碍,来得及时,手指上的伤也不算严重,只需上些膏药敷两天就行了。”
他这才放心,站起身,望向宗人府令:
“凶嫌另有其人。”
什么?宗人府令惊骇!
嗣王几日都没动静,原是,忙着去查证去了!
沈子菱打起精神,撑起头颈,朝中间看去。
“廖氏,年五十有二,祖辈居住江北,娘家父亲为拳师,早年在城内开设过拳馆,廖氏从小到大耳濡目染,也素有武艺,成家后没多久,丧夫无子,无依无靠,娘家也败亡,穷困潦倒时,被蒙奴看中其一身武艺,又是孤家寡人的妇人一个,不会被人警觉,选作细作眼线,安插入江北嗣王府,随时汇报本王的作战讯息。”
难怪,她一直就怀疑那日身手敏捷,劈昏自己的人,怎么会是年迈的廖婆子,原来,廖婆子根本就是个拳师家里的女儿,又是北人放在大宣的眼线,隐藏了武艺。
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沂嗣王继续说道:“只可惜廖氏潜伏于嗣王府多年,只是个粗使婆子,很难进入内宅,基本打探不到可用信息。直到尤氏被送浣衣所,廖氏认为是个好机会,领外男与尤氏私下交—合成孕,后又用药推迟半月孕脉,蒙骗本王,尤氏怀有本王骨肉,让尤氏回了嗣王府。”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都惊住。
沈子菱也怔然。
尤氏肚子里的孩子,竟不是他的?
“从此,廖氏有恩于尤氏,成了尤氏身边下人,借尤氏之手,更加方便套取本王军情。几月前,蒙奴破境,犯我大宣互市,就是廖氏让尤氏在本王书房偷偷盗取军报,方能让蒙奴人提前知道讯息。可长此以往,尤氏自然害怕迟早被发现,又不甘心被廖氏当成棋子,私下搜罗了廖氏不少通敌叛国、勾结北人的罪证,随时带在身边,以便东窗事发能自保。”
“这次尤氏来京,亦是廖氏的建议。本王为接回爱妻,旅居京城了一段日子,重要虎符、军情图册亦都带在身边,蒙奴人对廖氏下了密函,想趁本王不在江北发难,又命廖氏来京盗取江北华谷关的虎符,虎符一到手,本王又不在,北人便可长驱直入!廖氏劝尤氏,以胎梦的借口,来京城找本王,她也能陪尤氏来,顺便盗取虎符。尤氏也有自己的算盘,想要亲近本王,生怕本王与爱妻和好,也就同意了廖氏,赶来京城。 ”
说罢,话音一停,冷冷望向早已面色如纸的廖婆子:
“本王口渴了,剩下的,轮到你来说了。”
众人:“……”
宗人府令朝廖婆子一个惊堂木震下,呵斥:“还不老实交代!”
大堂之上,廖婆子哪里还有当细作的底气,吓得尿都滚了出来:“……到了京城,那尤氏又反悔了,不愿意帮我,更说要揭发我……那日小宴,我想是个好机会,偷偷把她叫回西院,想让她趁当天盗虎符,可那贱……那尤氏仍旧不答应,还气冲冲又说要揭发我,我错手将她一推,她身子重,竟摔昏过去!我知道,若她醒了,必定不会饶我了,看来,这颗棋子儿是不能要了!与其等她揭发,不如先下手为强,干脆就用她房间里的剪刀……将她开膛破肚,掏出胎儿!一来,也是为了纾解心头对这贱人的气,二来…在这府上,与她矛盾最深的,只有嗣王妃,这样做,人人都会以为是嗣王妃恼恨嫉妒她有孕,才杀人挖胎解心头恨,只没料到嗣王妃马上就来了,我便一不做二不休,劈昏了她,叫她替我顶罪……”
沈子菱脸色发白。
堂上众人也都悚然。
沂嗣王手势一挥。
侍卫捧上物证。
全是廖婆子今晨被现场逮到后,交代出来的历年与蒙奴人私通讯息的信函,密件。
…
未等宗人府令下令,他已迫不及待抱起圈椅里的人,大步朝堂外走去。
“备马,打帘!”
她的事情,已经了结,剩下的事,都不关他和她的事了。天大的事情都无法阻止他尽快带她回去。
一刻不能多留!
沈子菱晕乎乎的,抱紧了他脖颈:“去哪里?慢点!”
“回老家!”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狂放,刹住了步子,开始缓慢下来,走得小心翼翼,还腾出一只手当着众人面附上她小腹,俊朗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
在剿灭蒙奴人前,他从没想过要当爹,甚至有些抵触。
可这一日来了,他竟是满腔的欣喜。
“夏侯轸,拿开你的手!”她愤愤红了脸。
“爷不但用手,还要用…”他一脚踏上马车,拉上车帘,头一俯,铺天盖地的便欺上她的娇脸。
胡渣扎痛了她!
这胡渣,只怕好几日都没有好好清理吧!
“夏侯轸,混账!离我远点儿!你脏不脏啊!”
虽然是在马车内,车外也全是他部属,可毕竟是光天化日!
若是以前,他定板用武力降服她,继续亲得她酥软下来,无声无息,再不跟他闹腾。
可现在却不敢用力,生怕弄伤她肚子里的孩儿。
他知道,接下来的几个月,对她再不能那么鲁莽了。
不过等她诞下孩儿,那就怪不得他……
呵呵。
暂停下来,他将她抱在怀里,轻沉着嗓音:“怎么了,还在生气?”
“气!你查归查,来宗人府大牢也不跟我说清楚!”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用手指撑开他掌心:“怎么没说清楚?”
她心思一动。
那日在牢房里,他在抓住她欲要掌掴下来的手的一瞬,在她掌心塞了一块东西。
是她最钟爱、自幼携带到大的那把匕首上的一刻嵌玉。
那匕首自从找回后,她又重新贴身携带着,只因下狱,没有带在身上。
那一刻,她便知道了,自己的私物,被他带在了身边,成了他随身佩戴的私物。
他从来没有不信任她,从来都在她身边。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便是他想告诉她的。
马车辕轮渐转,沿着大路,迎着晨光,稳稳朝前方奔去。
“回了江北,你想做什么。”她依靠在他怀里,脆声伴着车轮橐橐,拉得极其悠长。
“练兵打仗疼媳妇儿,再让媳妇儿生一堆儿子,训练成顶天立地的英雄!”
**
五年后。
江北。
兵营附近的草原。
往北,是北方更辽阔深渊的草原,亦能隐约看见蒙奴的边境。
往南,则坐落着稳守河山边关的重镇江北城池,仿佛一座铁匙,固若金汤,牢牢锁着大宣的安危。
一群娃娃兵聚集在草原上。
都是江北兵帅家中子弟,个个虽然年纪小,却虎虎生风。
五岁左右的小白团子穿着一身特意订做的小军装,尽管在一群娃娃兵里年龄最小,却正在游刃有余地指挥着几个小兵练操。
“世子,累死了,歇歇吧。”
“是啊世子。”
“不行,才练多大一会儿啊!你们啊,争点气,下个月你们还要代表本世子跟爹的队伍比赛呢!”小白团子严肃地斥了一声。
一群娃娃兵全都一副生无可恋脸。
不远处,几个陪同世子来的成年将官相视一笑。
自从沂嗣王给独生子拨了一只娃娃兵军队,每几个月还要跟沂嗣王部下的正规军比赛一下军中各项技能,世子就像打了鸡血,每日拉着他们来草原上训练,不想让爹爹认为自己练兵不行!
不过,不得不说,嗣王这法子挺能激励小世子,将小世子培养得不错。
小世子年纪小小,俨然已有了未来大元帅的轮廓。
沂嗣王的家族,注定着为国守边,是大宣社稷的守护神。
身为嗣王最钟爱的独子,自然也不能例外!
直到日渐高,太阳猛了,一个将官才走上去,含笑:“快晌午了,也差不多了,小世子和各位小兵将们先休息休息吧。”
小白团子还没过足瘾呢,偷偷走过来,压低声音:“趁爹爹忙得脚不沾地,这么好的机会,本世子要抓紧时辰多练练,这次考核一定胜过爹爹的兵!等爹爹这几天忙完了,我就赶不上他了!”
“忙完?嗣王……在忙什么?”将官一愣,没听说嗣王近日忙得脚不沾地啊。
小白团子得意洋洋地说:“爹爹说这几天要跟娘亲造个弟弟出来,也可能是妹妹吧,反正我听见他跟娘说,这几日是好时机什么的……你说,这对于本世子来说,还不是好机会?”
将官脸色倏的涨红,这还真的是活生生的——忙得脚不沾地啊!
不过,世子你利用爹娘给你造弟妹的功夫,这么阴险地暗中赶超你爹,真的不要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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