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么一听,云菀沁记起来了,不但记得,这个九九果盒,前世她也曾有机会接触过,这赏赐,真正算得上是礼轻——情面大,这是宫中贵人赏赐给功臣的食膳,尤其保疆卫土的功臣进宫饮宴,离宫时会被赐上一盒,前世慕容老侯爷战功彪炳,每逢进宫几乎都会拿一盒这个果盒回来,然后分给两房孙儿,有时还会留一些能长期存放的,等着家中宴客拿出来,在宾客面前长长脸。
朝臣无不以得到这果盒为荣耀。
只没料到,太后竟叫御膳坊做了这九九果盒赐给自己。
这可是连爹都求不得的无上光荣,自个儿倒是比他还要提前拿到这个光耀!若是抱回去,只怕爹眼珠子都得瞪出来,云菀沁吸了一小口气儿,嘴巴还是得客气两句,憋出个大红脸:“臣女对朝廷可没立下什么汗马功劳!太后这不折杀了臣女吗,回去了,爹只怕还得责骂臣女不像话,什么都敢收呢!”
朱顺瞥了一眼贾太后,看得出贾太后真心喜欢这丫头,自然顺着太后老人家的心意,笑眯眯道:“谁说没有功劳,陪太后一小晚,谈天拉家常,太后许多年都没这么开怀了,太后高兴,皇上自然也高兴,这就是对朝廷有功!”
“云侍郎敢责骂你,叫他来哀家这儿,哀家好生跟他谈谈!”贾太后亦是扬了扬眉。
云菀沁这才笑嘻嘻拎了九九果盒,刚谢过太后,正这时,外头宫人有事来禀,对了贾太后说了几句。
依稀有人名飘到云菀沁的耳朵里,是国舅爷。可具体什么事儿,听不大清楚。
这一下,又把云菀沁的心事勾了起来,见传报的宫人走了,思忖了会儿,轻道:“臣女昨儿还在想,没想到国舅爷当年辞官竟是这么个缘由,虽说国舅爷觉得对塘州之战的军官施罚过重,可臣女再一想,天下有几个人能有这个愧疚心,国舅爷丢弃荣华富贵,毅然决然隐居赎罪三年,倒也是不容易啊。”
贾太后被云菀沁这席话,勾出了几分感慨,不用问就将刚才宫人的汇报内容主动倒了出来:“谁说不是呢。昨儿国舅在承天湖边这么一说,又跑去了议政殿跟皇上陈情,回了瑶华殿,怕是动了心气儿,加上身子骨这几年本就熬坏了,一下子就病倒了,宫人才来禀,说太子喊了太医刚看过呢。”
云菀沁眼波一动,面色露出些担忧:“国舅爷没什么事儿吧。”这话也不是虚情假意,倒还是有几分真心,现在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啊,自己还没机会找蒋胤问个明白呢!
贾太后摇摇头:“没什么,只说是忧极攻心,气血不顺,不过这一病啊,怕是几天难得下榻,暂时回不了山里他那个破道观了,要哀家看,是福不是祸!加上皇上派大理寺、刑部等部翻查塘州旧案,国舅是重要人证,得要协助,怕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啦。”
真是好!云菀沁心里一喜,马上又压下来,幸亏没露在脸上,虽说蒋胤身在皇宫,自己跟他碰面怕是有些难,但只有还在京里就有希望。
说了两句,时辰差不多,云菀沁告辞太后,由一个嬷嬷伴着,出了慈宁宫。
却说云菀沁前脚刚走没多时,慈宁宫门口就一声长禀传来:
“皇上驾到——”
贾太后眉一攒:“请,快请。”稀奇了,这会儿正是上朝左右的辰光,皇帝怎么有功夫来这儿。
不消半刻,头戴冕冠,身穿金黄朝服的男子便在宫人的簇拥下进来了,给母后行过礼。
贾太后只听姚福寿说皇帝来给自己请早安,也没多想,叫人沏了壶冻顶乌龙。
宁熙帝呡着茶,东一句西一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太后说着话,眼睛却不易察觉地左右扫。
姚福寿自然知道主子在扫什么,出去拉了个慈宁宫的守殿太监一问,才知道云家小姐早两刻已经离开慈宁宫了,赶紧进来,见缝插针,对主子耳语了几句。
贾太后本就觉得皇帝心不在焉,再看见那姚福寿一说话,皇帝脸上浮上几许遗憾,顿时明白了,这个皇帝,来自己这儿,怕别有目的。
坐了会儿,宁熙帝撇下茶盅,起身上朝。
贾太后目送皇帝出去,趁皇帝上辇,叫朱顺将那姚福寿单独拎了过来,双眉一挑,威严骤起:“皇上今儿来慈宁宫干什么啊。”
姚福寿一愣,挠头赔着笑脸,打哈哈:“嗳哟,奴才的老祖宗,皇上来还能干什么,肯定是来给太后请安啊。”
“兔崽子在哀家面前也敢嘴滑!”贾太后哪吃姚福寿这一套。
姚福寿这才摒了笑,却依旧支支吾吾:“也,也没什么……”
贾太后声音发了冷:“怎么着,是要哀家拿你去宗人府,好生审审?”
朱顺在旁边笑着唱红脸:“姚公公,您就说吧。咱们圣上是太后她老人家亲生的,太后她老人家一双慧眼,难道还看不出端倪吗。”
姚福寿这才坦白从宽,讪讪:“皇上是来瞧那云侍郎家的小姐。”
平地惊雷!瞧那云丫头?贾太后揪住罗帕,瞪住姚福寿。
朱顺也是一讶,皇上从没跟云家小姐见过面啊,竟屈尊姜贵来慈宁宫看云小姐,正要说话,贾太后抬起手一拦:“你走吧。”
姚福寿喏了一下,赶紧溜号了。
朱顺倒吸一口凉气,盯着太后:“太后,皇上这不是——”话没说完,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贾太后自然也跟着心腹想到一块儿去了,莫不是昨儿云丫头在撷乐宴上的风头传到了皇帝那儿,叫皇帝来了兴趣?
宁熙帝是贾太后如假包换的亲生儿子,贾太后又怎么会不清楚他的秉性?年轻那会儿就桃花忒多,到现在虽然年过四旬,风流却也不减当年,后宫美人儿成堆,除了每年正以当渠道选秀进宫的妃嫔们,大前年皇帝微服水乡,带回了一个南方闺秀,去年在自己这儿看上个宫娥,说是喜欢,也要去了。
想到这里,贾太后基本已是笃定了,心里很有几分高兴,若皇帝真是看中了那云丫头,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云丫头合自己的眼缘,要真进了宫,这样能时时陪自己。
太后眼儿一眨,朱顺就能猜到她想什么,这会子也不例外,晓得正中了太后的心意,笑着低声说道:“只可惜啊,差那么一点儿机会,云小姐前脚离,皇上后脚来,硬是没碰上!还有,今年的选秀更是已经完了,赶不及,到明年的选秀,又起码是开春三月以后了,这一来二去,起码近半年,时间耗长了……”
“啧啧啧,”贾太后一个笋指尖儿戳了戳朱顺的大脑门儿,“你这死脑筋,谁说非得凭着选秀女才能进宫侍圣,要找机会,那还不容易啊!天意啊,钦赐啊,一大堆,就怕你想不到!”
朱顺呲牙摸摸脑门,还是太后英明,同时也心眼儿一清:“噢对,皇上马上要去祜龙围场秋狩……”秋狩时,除了皇室宗亲子弟,还有朝臣及其子女,男丁是皇子骑射的陪伴,女子陪侍随行妃嫔和皇宫女眷,到时何愁没机会。
贾太后笑了一笑,深深望一眼心腹太监,并没多说。
***
再说云菀沁这边,出了慈宁宫,乘上宫轿,直奔正阳门。
今天天气不错,秋高气爽,阳光不嫌猛,风儿不嫌凉,出了正阳门,过了护城河,就能上御街回家了。
云菀沁下了轿,隔着护城河看见家中熟悉的绿呢乌盖头马车。
车下,妙儿正大力挥手,应该是来接自己,云菀沁回头对宫人笑着说:“我家人来接了,就不劳宫车接送了。”
被贾太后负责送行的慈宁宫嬷嬷朝护城河那一头望了一圈,却犹豫了一下:“云小姐,到底哪辆车是侍郎府来接您的?”
云菀沁一诧异,重新眺过护城河望过去,先前没注意,再仔细一瞧,自家马车的后面,跟了好几辆精致的马车,粗粗一看,足有四五乘,还没来得及回话,其中一辆马车上跳下个家丁模样的年轻男子,见到云菀沁出来了,反应最快,跑过来隔着城门的哨卡,使劲儿摇晃着手:
“云小姐,奴才家少爷是奉恩辅国公家的尹世子,昨儿在摘星楼奴才还跟您家婢子说过话的,还记得不记得?世子知道云小姐今儿早上出宫,差遣奴才驾车在宫外等着您,送您回侍郎府呢!”
另一辆马车的下人也不示弱,凑过来,朝那奉恩辅国公家的奴才哼了一哼,喊起来:“云小姐,奴才是杨太傅家的,家里的杨少爷昨天参加过撷乐宴,正坐您对面儿的斜左第三,长得最俊的那个!今儿少爷叫奴才来送你回去!”
“欸,我说你这人——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啊!”第一个家丁撸了撸袖管子。
“什么先来后到?我只晓得先到者先得!”第二个牛惯了,反嘴道。
这么一嚷,剩下几个反应慢的也都跑了过来,隔着护城河开始自报家门,乱糟糟一团。
那老嬷嬷算是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了,笑得弯了腰:“原来都是昨儿撷乐宴上拜倒在云小姐石榴裙下的世家少爷啊,得,云小姐自个儿选一乘车吧。
什么石榴裙啊,云菀沁恨不得几个大石榴掷过去把他们砸一顿,在护城河对面闹成一团,阻了自己的路。
妙儿之前不知道跟在后面的马车是来接自家小姐,这会儿一看,正要上前跺两脚把人都赶走,有一道修长的人影绕过一堆家奴,径直走到前面。
男子腰际亮出什么,外城门的侍卫放了行,径直走到正阳门外,面朝云菀沁:“云小姐,主子车备好了,派奴才来送你回府。”
是施遥安。这个秦王也上赶着凑什么热闹。云菀沁努嘴:“有劳施大人,家中已有人来了。”
施遥安稍一顿,脸上微笑未改,只凑近几寸:“哪里,没看到,怎么,云小姐不坐秦王府的车,非要坐不认识的人的车子吗。”
云菀沁见身边那老嬷嬷目光复杂地盯着,也不好继续逗留,得了,就是坐他府上的车子而已,这点儿面子总得给,跟着施遥安过了护城河,出了外城门。
一群世家门户的家奴有的认识施遥安,晓得他后面人是谁,就算不认识的,见他手持令牌直入皇城,也知道这人主子背景恐怕不浅,哪里还闹腾,个个愣在原地。
“大姑娘——”妙儿见云菀沁上了秦王府的车,忙上前。
云菀沁道:“没事,你跟车夫跟在我后面就好,反正施大人也是送我回府。咱们一前一后到家而已。”
妙儿听了,便上了云家马车。
施遥安拉开马车帘子,放了车凳子,云菀沁一撑车辕,上了马车。
脑袋刚钻进去,只觉得气氛不对,车厢内有人,一抬头,正对上前面一双浓黑得发沉的深邃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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