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八!你已经是落水狗了,便是咱们不杀你,朝廷也不会赦你的罪,你还有什么屁放?你若这会儿想死,老子成全你!”山鹰恨极咆哮。
吕八一脸蔑视,嗤道:“你百来号的人站在面前,我能怎么着?你要抓,我拦得住吗?只是你把人带走之前,我想跟这丫头说几句话!念在咱们好歹也算是共事一场,买卖不在人情在,你看着办吧!”
山鹰一怔,跟旁边几人不怀好意地哈哈笑起来,大声道:“吕八,早就看出你对着丑丫头心思不一般了!想不到啊!先前死活劝我不要害她性命,到这会儿,还得来个临别私语不成?啧啧,可惜啊,只可惜你这粗莽汉子,又怎能比得上人家王爷,老子要是个小姑娘,闭着眼儿也知道选谁啊——”
奚落嘲笑此起彼伏。
吕八却也不为所动,既不羞怒,也不辩驳,脸色宛如一滩死水。
虽跟吕八接触不多时,可他是个性烈如火的人,有怒有泄,有狠就发,这会儿难得的沉静,让云菀沁心中怪异的一动,他似是有什么打算。
半天,山鹰才止住笑,摆摆手:“行了,去吧去吧!”
吕八走到秦王两人前面。
云菀沁脚一动,轻轻一踢夏侯世廷的腰背:“放我下来。”
男子鼻息不匀,似是很不满,却禁不住肩上人的一挠,将人放了下来。
云菀沁走到吕八跟前,刚要说话,却见吕八伸出长臂,众目睽睽下,将自己一卷,揽住半边,一俯身,又凑到自己耳边。
夏侯世廷脸色一变,身形略动,只见吕八唇形蠕动,似在说什么,估计有何打算。
耳边,云菀沁只听吕八压低嗓门:“丫头,可还记得你去行辕前,我曾说此次暴动,是长久积蓄下来的结果,灾情只是个导火索。”
“记得。吕大哥说长川郡官员劣迹斑斑,全是上面有个大人物顶着,方能肆无忌惮,无视民苦,在郡内作威作福,当土皇帝。”云菀沁道。
吕八近一步,凑近女子耳珠下,亲密举止令旁边盯得紧的人脸又垮下来一寸,低语:“那人是……”
一个名字说出口。
云菀沁脸色微微一变,从没有想过是那人,可是,若真的是那人,倒也不奇怪。
“吕大哥怎么会知道?”
吕八低声:“当初山鹰结交我,为了利用我为他在民间组建武装力量,与我称兄道弟,什么事儿都跟我说,是他告诉我的。”
山鹰一个土匪,又怎会知道官宦场中的秘辛事?
脑子里一个灵光,她背后一寒,难道……
这个牵扯范围就大了。
一旦揭破,好几个高高在上,身份地位让人仰头都望不到的贵人,都要因这事落马。
匆匆收回思绪,云菀沁忽的看住吕八:“吕大哥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吕八嘴角浮出几分笑:“我虽眼拙,却也看出你这丫头身份不一般了,万一官府审黄巾党的罪名,我也希望能让皇上知道黄巾党并非无理取闹的刁民,全是有原因的,能够尽量轻罚我那些兄弟。只是那人物身份高,我说的话,只怕没人听信,秦王一句顶我百来句,我如今告诉你,就是希望秦王到时能帮忙作证。”
云菀沁刚还以为他有什么想不开的念头,这么一听,才松了口气,却见他转过身,朝向秦王:“秦王之前在山下说,若是顺降,家人便能从轻发落,是吗?”
夏侯世廷淡视他:“是。”
吕八退后几步,眼底色泽更沉几分:“若我非但顺降,还为官府立功了呢?”
云菀沁眼皮子乱跳,方才的不安又涌上来,上前欲拽住吕八的手:“吕大哥——”
吕八却牢牢盯住秦王,只等个回答。
“戴罪立功,据情形而判,必死重罪,斩立决降为秋后决。死罪减一等,降为生罚。生罚减两等,流徙可降为监禁,家属不受惩罚。”夏侯世廷望着他。
吕八笑道:“好,好!我若立功,不求减免,只求将我的功统统给我妹妹,让她不受惩罚。”
说罢,快步走到前方,朝山鹰那边喊了一声:“说完了!”
云菀沁心神不安,乱跳起来,却哪里拦得住他,走到夏侯世廷身边,刚要说话,却被他捏住手,握在掌心。
他心底也猜到什么,见吕八不易察觉地慢慢走到最前方,预感加深,只紧紧拽住云菀沁的手,一双眼瞳比往日更幽暗。
山鹰嗤笑着回应:“说完情话了?死也该瞑目了吧!别说老子过河拆迁不仗义!来人啊!将秦王同那丫头请过来!”
“瞑目?为什么我要瞑目?”吕八贲壮有力的手臂一弯,已经将山鹰带了过来,反手一箍,卡住他脖子,头也没回:“丫头,还不走!”
山鹰见他并无武器,又见他笑着说话,根本不曾警惕,一下就被他锢个正着,大惊之下,冷笑:“你当绑了我,你们就跑得了?”
老田及一群下属叫嚷起来:“吕八你好大的胆子!”又要围拢过去,趁机将他当场斩杀。
吕八一手敞开衣裳边,将怀里揣着的东西亮在了众人眼下:“让开下山的道。”
腰身上,用麻绳绑着几枚引线火药。
是山鹰刚才叫人在前山准备炸药,铺地雷时,吕八以防万一,偷了几个藏在了身上。
土匪们一片惊哗,却也只能顺着意思让开,退后。
云菀沁屏住震惊,上前两步,喊道:“吕大哥!”
却听吕八朗声直入云霄:“我待会儿下来!”
夏侯世廷再不迟疑,抓住云菀沁的手就与施遥安朝山下奔去。
刚抵达山下,两人的手一松。
为了避免一些无妄之罚和流言蜚语,云菀沁的身份,还是不能在朝廷士兵面前暴露。
这一场宴阳之行,毕竟是不合规矩的。
至少,进京城王府前,她只能是个行辕的婢女。
指与指送来那一瞬,她只听他飞快在自己耳边丢下一句:“回了行辕,来本王房间……”再一抬头,已经是背影,好像没事儿人一样。
西北山脚下的官兵执着灯火围聚过来,见是秦王一行人安全下来,惊喜迎上去,簇拥起来:“王爷没事吧!”
夏侯世廷没说什么,望一眼山上,只将手中拽着的人儿朝施遥安那边一推:“先回行辕。”施遥安将云菀沁请到远处一匹白马边,正要搀她上马,只听身后,自家三爷已经即刻下令:“上山,剿匪!”
话未落音,山上轰隆一声,传来巨大的爆破声,继而冒出火光!
震撼天地一响,惊得山脚下人耳膜受不了冲击力,嗡嗡一响,全都短暂失聪,统统伫立原地,没有动弹!
云菀沁怔然一小下,心中宛似也被什么震了一下,马上推开施遥安,想要跑到山脚下的入口处细看,却被一双手臂从背后掐住腰身,牢牢拦住。
崖壁边枯萎的树木因为爆炸,哗啦啦震得断掉,枝叶依次簌簌落了下来,还有大大小小的碎石沿着斜坡滚了下来——
尽管隔得远,夏侯世廷还是生怕伤了她,暗中将她拉到后面,云菀沁望着山上,好容易才平静下来,眼眶热热,有什么涌了出来,鼻头也发酸:“吕大哥。”
他为了妹妹吕七儿,早就抱了必死的心了。
只有和土匪同归于尽,他才算戴罪立功!
“王爷,不好,好像是爆炸了!”有士兵打探回来。
却见秦王和施大人并没有太过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了,脸色并不好看,刚被救下来的庆儿姑娘更是有些失魂落魄。
望着山上良久,几人才转过身。
官兵们见到施大人将庆儿姑娘搀上马鞍,秦王也拣了个坐骑,翻身而上,面上冷意乍闪,声音自持:“派兵上去,清点尸首,防止有漏网之鱼!剩下人,随本王回行辕!通知梁伯坤也给本王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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