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惠听他一吼,虽有些畏惧,却仍是几步上前,声音轻细:“妾身听说这几天老爷烦心,那日大着胆子,问了莫管家几句,知道了大概是怎么回事,这会儿特意来看看老爷。”
“你来看我有什么用?”云玄昶被她说得更毛躁,不耐烦:“你还能帮个什么忙不成?走走走。”
话一落,室内一静,妇人的声音意外地却明亮了几分,与前段日子的唯唯诺诺大相径庭:“老爷如今愁填补兵器的费用,妾身能耐有限,这些年却有些梯己,云家大难当前,甘愿拿出来,解云家的燃眉之急。”
云玄昶一愣,焦躁顿消,却又不大相信:“你个妇道人家,私用有限,能攒多少梯己?哎,我这回数目可不浅啊。”
那笔私产因为不大光亮,她不敢放在家里,存在外面的地下银庄,便是连霏姐儿被老太太拿走了陪嫁物,出嫁前夜跑来找自己另外要钱,她都狠下了心肠,没有给。
当时正被弄到家祠受罚,老太太抄家似的没收了自己的私房,她又哪里敢亮出来。
如今眼看着那泼出去的水,还在喋喋不休非要将自己赶出云家的门为止,再不能不拿出来了。
罢,倒也是个好机会。童氏走了,方姨娘没了,怜娘被驱出家门,后院落空,这笔银或许能叫她重新被老爷看重。
念及此,白雪惠的手滑进袖口内,摸出一张银票,双手捧给老爷。
借着厅内的蜡烛光亮,看清银票上的数额,云玄昶倒吸口冷气,手指有些禁不住的筛动起来,吞吐:“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这是哪里来的?”
白氏又不是什么大门户出身,跟他的时候,就只有个一起进京逃难的陶嬷嬷,穷得别说陪嫁的财物了,正式进门时的一套配件,还是妻子许青瑶心软,又碍于面子,为这远房表妹打理的。
就算她这十多年在云家中饱私囊,克扣家用与下人月例,也攒不下银票上的庞大金额。
云玄昶对于女人的目的定位还是很明确的,或图色相,或图权财,总归功利性很强,便是当年那乡下结发妻子,尽管谈不上美貌,更没财势,却巴心巴肝,早起晚睡,供自己寒窗苦读,又供来了京城考试,对自己不无用处。
京城娶的妻子许氏倒是两厢齐美,容貌既生得不俗,家中人脉和财力亦可供自己大开仕途之门,当时对于云玄昶来说,就像天下掉的馅饼,只可惜她那颗心长年不在自己身上,实在是败他的胃口。
而白雪惠对于他来说,就是为她的那份妩媚容姿,还有床榻上的迎合与匹配,以至于后来一旦色衰,又有新鲜血液顶上去,对她的兴趣也就一减再减。
可今天看来,自己倒是小觑她了?
这可是一笔巨款。
云玄昶正在震惊,却见白雪惠双膝一曲,跪了下来:“老爷,这银子来得有些不合规矩,老爷知道了,一定会骂妾身,指不定还得——还得将妾身罚赶出门。可老爷看在妾身为了帮云家脱困,宁可被罚被骂也甘愿拿出来,求不要怪罪妾身获取银子的渠道。”
这么一说,云玄昶更是惊讶,心中却是隐隐猜到几分:“你说,我不怪你。”
白雪惠垂颈泣诉:“老爷官任左侍郎开始,职权渐大,在京城的官场有了一定的名望,那会儿就开始经常有人私下找上门,说是有一本万利的生意,妾身只用投入一点本钱,放债给赌坊的赌客或者借急钱的人,利滚利,收获颇丰。妾身尝试了几次,果真是赚得盆满钵满,这么一顺手,也就做了好些年。”
云玄昶一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惊出一身冷汗,斥道:“你白痴吗?那是高利贷啊!他们那些人就是故意找京里有一些名声的,尤其官场上的人,跑又跑不了,又不敢声张!他们那伙人不要你的本钱,是因为他们看中你云家夫人的名声!赚了也就罢了,若是赔了,他们肯定会将事儿全部都推在云家的头上,到时候,还不是由我来扛?这些钱——原来是这些年,你打着我名声在外头放黑贷?难怪!你——你好大的胆子啊!”
白雪惠赶紧道:“老爷放心,妾身也不是个莽撞的,这些年对这个圈子也算是熟了,官员在外面暗中做这生意的,还挺多的,不止咱们一家,若是不安全,难不成其他人都是傻子么。再说了,老爷瞧瞧,妾身又不是做了一回两回,都这么多年了,赚了这么多,一次都没失手,说明这事儿还是挺稳当的,若老爷真觉得不保险,大不了老爷这次的燃眉之急应付过后,妾身就收手,再也不碰了。”
云玄昶捏紧银票,久没动,半晌,瞥一眼银票上的数额,终是将她拉起来,脸色已是松弛了几分,不管怎样,有这笔款项应急,江北互市兵器那摊子事儿,也就没有问题了。
说来,还真是多亏了白氏。
目光落在她身上,云玄昶心思动了动,那高利贷的油水有多丰厚,他不是不知道,大宣多少白手起家、富可敌国的商人,第一桶金都从高利贷开始,若她真的做了好些年,只怕还不仅仅这一张银票。
这么看来,眼前的白氏,倒还真不能用以往的眼光来看待了。
想着,他的脸色又宽几分,再想想那不孝女眼下正逼着自己处置白氏,哼了一声,也得叫那忤逆女尝尝不顺气的滋味儿,手一紧,握了握白雪惠的柔荑:“云家危难当头,你拿出救急银子,解决了危机,这份功劳,什么大错也都该抵消了。明儿我就叫开来跟阿桃说一声,让你迁回你原来的院子吧。”
白雪惠心中一喜,多时的浊气尽数一空,眸子泛泪,含了笑光:“多谢老爷开恩。”
——
进宝街,香盈袖,热潮还没退下,今天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
客人进出来往,虽然不似茶楼酒肆之流爆满,却络绎不绝,总没断过。
祝四婶和阿朗负责招待,还有两个短期佣工在店铺里外看场子。红胭站在柜台后面,敲打着算盘珠子,负责结账,忙得脸蛋红粉飞飞,因为天气越来越热,卷起小半截儿袖子,露出两截雪臂,麻利地在半空挥舞来去,一笑一颦之间,莹汗渗出额头,倒是更添几分风情。
忙到了近午,终于消停一些,见没了客人,红胭扭头叫祝四婶和阿朗先去吃午饭。
阿朗大声夸:“怪不得咱们东家这么信赖和喜欢红胭姑娘,谁家请了红胭姑娘真是福气,做起事儿来,次次都顶在前面,吃饭却次次都是最后。红胭姑娘,忙了一上午,你也累,要不今天你先吃吧,我守铺子。”
“你们先吃,我整理下这两天的账,阿郎你快点吃,吃完了来看店,我可能还要去一下佑贤山庄那边,有几样货卖得好,得要加快些补,我跟胡管事他们亲自说一下放心些。”红胭催道。
祝四婶摇摇头,笑容慈爱却又有些怜惜,看了一眼阿朗:“不但请了红胭是福气,娶了红胭的那人更是福气呢,只可惜咱们红胭姑娘如今一心扑在生意上,别人对你怎样,你就像没看见……可惜,辜负了大好的年华。”
红胭将账簿盖上,翘起艳艳红唇,上前将祝四...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