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
“有医者护理么?”
小豆子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我知道,本来军营中就没有多少懂医术的,李福鸠婆婆独当一面,剩下的小豆子一类也就打打下手,绝对不可能独自操刀,至于我,那简直就可以忽略不计。
因此,我可以断定那些伤兵定然得不到医者的照料。
七月的天,灼人的伤口,蚊虫肆虐,缺医少药,与等死何异。
“让他们等死么。”泪水泫然而出,我背过身去,瞬间失去了阳光下快乐的心绪。
为什么他们不能活,那个摔倒的孩子,那个取水的年轻人,还有受伤的士兵。
鲜活的生命无声无息,静静逝去,来不及悲伤,甚至不曾流下泪水,而我却无能为力,还得眼睁睁佯装不知。
我转身往营门口跑去,风呼呼在耳边吹,小豆子喊我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没有人拦我,或许有弓箭要瞄准我了,有什么关系,姑娘我本就不想在这里干了,我去找那些伤兵,我来照顾他们,就算他们活不长,我也要尽力,尽力去延续这些生命。
阿爹对我说过,人命大如天。
※
辕门口,拒马层层列好,守卫们肃穆不语,这容不得半点差池的禁地,若是踏入一步,必将身首异处。
我静静站在那里,看着手持弓箭对准我的守卫,他们的眼里是无底的深渊。
“你为何来到此处。”身后传来的男人声音,不带一丝情绪,但却让我热血上涌的心瞬间如坠寒窟。
日头渐烈,沉重的牛皮褂好像一副锁死的枷锁,压得我动弹不得,呼吸急促。
视线所触是团团将我围住的弓箭手,眼睛隐藏在头盔下,闪着冷光的箭镞以我为靶心,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我也拿过弓,那是一把巴掌大小镂刻缠枝牡丹金线勾勒的檀香木弓——跳舞时的道具。
在这支舞里,我是勇敢又美丽的女将军,因为美丽,以至于手上的弓都是这般精雕细刻。
如今我近距离看到了真正的杀人的弓箭,朴拙到粗糙,原来它不是小巧的,大到骇然,弓柄比我的胳膊还要粗。
我缓缓转身,一群骑马的人傲然立在前方,为首的还是那个人——“黑夜叉”。
我和他骑的马也就几步之遥,这一回我看清了他的脸。
整张脸的线条就像紧绷的弓弦,白到骇然的肤色使得这七月的阳光陡增了一层寒意,暗纹箭袖锦袍,皮锁甲护身,脚蹬一双云纹皮靴,短匕首的把手在靴筒内凛然若现。
“摘下面巾。”有人呵斥到,不安的马蹄搅起尘土飞扬。
我双手颤抖地去摘面巾,有些慌乱,手指不听使唤,本来是活结,渐渐变成了死结。
“放肆!”
这意欲撕碎我的声音让我的手莫名一抖,面巾直接被我扯下,挂在了脖子上,鸠婆婆送我的面罩真的好,竟然还能感受到微风拂面。
阳光渐渐酷烈,我感觉喉咙里有火在燃烧,一张张板着的面孔好像瀛洲城婆罗门寺里供奉的圆眼怒瞪的神灵。
我用尽全力说我只是想去照顾伤兵,可能声音太小,他们没有听见。
有人抽出长剑,那一瞬间阳光也暗淡了,当“黑夜叉”漠然苍白的面孔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我闻到了干燥尘土呛鼻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