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笑什么,告诉我,我也笑笑。”静修眨巴眨巴眼睛,秋波溢着星点之光。
我正要告诉她时,只听门吱嘎推开,进来了老尼,她温和地对我说:“师太请你去禅房一叙。”随后又对着静安一瞪,“师太让你抄的大悲咒一百篇可曾完成,还在这里斗嘴。”
静安调皮地吐吐舌头,赶在我们之前,收拾好茶杯从门后一闪而过,还不忘回头冲我眨眨眼。
禅房大且空,正中供奉着几个牌位,供桌上放着香炉与果盘,除此之外毫无陈设,师太已经静候在门口的。本来以为是位白发老人,没想到竟然是位中年美妇人,倒让我吃了一惊。
虽然是一身灰袍,却难掩旖旎璀璨之姿,风韵不减叶娘子还透着一股脱尘绝世的贵气。
“你就是白日来寻房子的姑娘。”师太盈盈而立,亲和地笑着,倒没有一点傲气。
“这位便是师太了。”老尼介绍道。
“师太这么晚打扰您了。”我不由地弯身道了个万福,像极了有涵养的淑女,形势比人强。
“既然是雩儿介绍来的,自然是可信之人。房子早就打扫好了,被褥虽是旧的,倒也浆洗干净了,一会让静修领你去看看,若是短了什么,尽可告诉她。”
我一听泪水都差点出来了,信初雩,果然得福气。
“天也不早了,今日你便在此歇息,明日再去拿行李不迟。”师太吩咐静修老尼领我去房间。
“师太,我是在青螺坊做教习。”声色犬马的瀛洲城最离不开的便是歌舞坊,但乐籍的人还是低人一等,陵州城怕也不例外了。
她笑了,说实在的,我认为她更像是师姐,而非师太,“我的雩儿还在青螺坊做乐师呢。”
我也笑了,很释然。
我住的是东首的第一间厢房,东边统共三间厢房,两间住了静修静安,这间便打算租出去。西边住着帮厨的婆子另外放着杂物以及用作厨房。
“哦,还没有说每月多少钱。”及至到了房间门口,我才想起自己忘了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不妨事,有公子的介绍,不给房钱,师太也让你住。”静修老尼告诉我。
“师太是不是初雩先生的姐姐?”两人眉眼间的贵气倒很是相似。
“师太是公子的母亲。”静修笑了。
我自觉造次,不觉羞红了脸,好在师太不在。
欲租我的房间自然是极好的,住了驿馆之后,我哪有挑拣的心情。床铺,桌凳,还有放书的架子,墙上还挂了一副字,虽然字是龙飞凤舞,但我却能熟练读出,“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
念完忙不迭四望,想确认我是不是来到了瀛洲城兰氏学堂。我之所以对这此极其熟悉,过目成诵,源于伴随我七八年的老塾师第一次见我便赠了我这样一幅字,之后我每每贪玩,他便在我身边不断地念叨一寸光阴一寸金,以至于我如今看见这字,头疼得紧。
“这是我们师太以前写给公子的,哎哟,公子小时别提多淘气。”静修老尼一拍掌好像说书匠人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看来静修静安虽然年岁相差不少,但一惊一乍的脾性倒有些相似。
“初雩先生小时候读书?”我有些奇怪,他不是瞽目人么。
“自然是读书的,师太对他读书可是看得很紧。”
“婆婆,师太叫你去一趟,你呀还不是光顾着说嘴。”窗外是静安银铃般的声音。
“这丫头,就知道——”静修没有说完,颇为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静安会带着你去洗漱,你早些歇息吧。”
遥遥的,传来守夜人的梆子声,三更了。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被褥上有浆洗晾晒之后特有的阳光的味道,桌上静安特地放了一个小小的莲花铜香炉,若有若无的丝丝馨香带来阵阵睡意。
无依无靠,心安处便是家,这里,倒是一方心安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