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各类寺观我没少去,因此大多我都认识,只是这样的摆法,我是见所未见。我知道初雩先生是修道之人,我觉得他应该是以道观为家,可是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家。
从这里,我看不出对神灵有多么敬重,更像是完成一种被迫的任务。
神像摆满,整个屋子也就剩下立锥之地了,更不要说坐着喝茶聊天了。
初雩先生从楼上下来,动作缓慢但是很熟稔,根本不需要蓬儿的帮助。
我多久都没见到他了,他似乎消瘦了许多,穿着半旧不新的斗篷,眼下泛青,精气神显得不足,像是一株老梅迎着风雪,有一种颓而不废的美。
“先生,师太听说你病了,特地让我看看你。”
“让师太不必替我担心了,我自会照顾好自己。”他站在楼梯口。
静安将一张银票不动声色硬塞给蓬儿,示意蓬儿不要声张。
“蓬儿,还给静安师傅。”初雩先生朝着窗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再也按捺不住,走到他面前,故意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虽然知道这有失礼仪,但心里总有一些异样,他肯定是装的
初雩先生嘴角漾笑“木樨,你如何也来了。”
“你肯定还能看得见吧?”旧日的问题重新抛出。
清亮的眸子不见一丝凝滞,我不相信这样一双灵动的细长眼睛却是看不见的。
“凭着感觉,通常瞽目人或者聋人,他们的感觉自然比普通的人要灵敏些。”
这样的解释,我好似听过,勉勉强强也算认同,但还是有些不甘心。扭头望向院子,有一棵挺大的木樨树,墨绿的枝叶快溢出围墙。
“外面人来人往,如何安心修道?”我问。
“闭门我这方院落便是深山老林,有何不安心。岂不闻大隐隐于市”
这时门又响了,初雩先生放在木梯栏杆上的手微微一动,似乎有些紧张,却是车夫在门外喊我们,说是他下半天还有事。
枯站无趣,辞别的时候,我问初雩先生为什么非要住这里,若是要大隐,哪条巷子不可以,非要在这样的咸鱼巷。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不改其乐。”他又开始背书了。
初雩先生的话我没有听懂,但我知道那个乐的意思,在咸鱼巷也会乐,笑话。我对这个回答很是不满意,感觉初雩先生在敷衍我。
早前我住在驿馆,他还劝我早点搬走,可如今这样的咸鱼巷,怕是比驿馆还不如。
这么一个洁净的人,住在不洁的地方,还乐,乐得莫名其妙。
门外背我们的大姐还在门口靠着,磕着瓜子,看来她有着充裕的时间,可以一直等我们。我和静安又花了百钱让她背出。
出巷子的时候,初雩先生立在门边,面朝巷口的方向,灰白的袍子,清美的面容,满巷泥浆,我想起了,这应该不叫大隐隐于市,更不叫居陋巷傻乐呵,这是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图啊。
回去的路上,我更沉默了,按照榕树庵和金兰馆的方位,车夫会先送静安,终于在快要到金兰馆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问了静安,为什么不让初雩先生住进榕树庵呢。
静安告诉我,其实她也不清楚,既然初雩先生都没来过榕树庵,更不可能常住。
“庵里来的施主都是女子,初雩先生一个男子过来,自然是不方便的。”静安说道。
“那为什么不选个像样的地方?”至少找个宽敞的地方,害得神灵都跟睡大通铺一样,如何能得到他们的佑护。
静安掏出没有给出的一张银票,也就区区二两银子,上面竟然是兰七哥钱庄戳。
“榕树庵本来就不大,其实榕树庵都是大家随便叫的,香火也就勉勉强强够吃,这钱还是师太自己种种菜,我们又做点针线慢慢攒下来的。初雩先生从来都不收钱的,送过去也是白送,只是师太听说初雩先生病了,不免心急。”
哎,明明是母子,却互不照面,但是又互相思念着,唐国的人向来情感含蓄,可是这种含蓄法,我是没见过。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身后一直有人跟着。”我小声问静安。
大约是我的话题转移地太快,她没有跟上茬,愣了一下:“该不会是玉容郡主庄子出现的那位公子吧。”
我一下噎住了,这小尼姑,到底想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