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在端荣殿的那两年,身上的剧痛始终在提醒他,他在活着,清醒的看着自己活着。
而在央都的头两年,他在活着,卑微的活着。
他以为自己的身子在那些摧残下,早就变得健壮无比,可他没想过,不过一场风寒,就能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躺了许久,没了他安抚着的那些他说不出明日的废妃,一个接一个慢慢的发了病,他们将他看成是央皇最受宠的孩子,哭着喊着说他也有今天,使劲踹他替他,用水浇在他冰冷的身体上。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冰冷的身躯早已失去了撑扶的力气,只能呆呆的躺在床上,等待着死亡。
他没觉得那是解脱,因为他始终记得在胤国里,朝荣嬷嬷说的话,他的母亲在将死之刻,仍求着胤皇让他活着。
大抵是求生的欲望太过强烈,那年那个日子,冷宫里竟迎来了不可能到来的人,央国真正的皇子,七皇子白灼谦。
大抵是以为那是什么好玩的游戏,他把自己藏身在他躺着的床下,最终被前来寻找的德妃发现,他也阴差阳错的得到了救治。
他终于能出了冷宫,再次跪在那个冰冷的大殿上,听着央皇虚情假意的向他道歉,他明白,那不过是因为他尚不能到死的时候,也尚不能就这么死的时候。
那时的他,听着大殿上此起彼伏同情一般的唏嘘声,没有说话。
他知道央皇不过是在装装样子。
但当德妃跪在那殿上请求要照料他的时候,他依然还是动摇了。
他以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借口劝服自己,乖乖的被德妃领养了。
她其实待自己极好,只是亲切中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疏离。
她会给自己讲故事,会声情并茂的描述她对自己的喜爱,会亲手为他下厨,会叫他习武识字。也会在白灼谦落水那年,他七岁那年,让他跪在地垫,发誓一辈子只能效忠于白灼谦。
她那样赤裸裸的告诉他一个事实,她养着他,不过是看中了他的价值。
彼时他不知道他的价值是什么,直到他看见白灼谦眼里的恨意和冷意渐深时,他终于明白了。
一个真正的帝皇,是该冷情冷心的。
而幼年时的白灼谦,实在是太过心软良善。
而自己,是能是他改变的利器。所以她会刻意把“所有”的爱给了自己,对白灼谦永远是淡淡微笑,她会严厉的对自己呵责,让宫女们对白灼谦说那是因为她心里有他,会对他努力的赞美,却对白灼谦使劲的摇头,会严厉的制止他玩乐,却无视白灼谦将香菀哥的田姑娘带到了府邸里。
她刻意挑拨他们的关系,他却只能装作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