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即使是错误（上）

    杭城的秋夜，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已经深夜，街上的人并不多，在点点昏暗的灯光下，晏言拼尽全力地向前奔跑着，迎面吹来的风将她的长发扬起，混合着眼泪，一齐向后飞去。

    此刻，女孩的脑子里是一片混乱，她只感觉，伴随着自己心中最后那道光的泯灭，一直蛰伏在她身体中的野兽突然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它似是得意地摇了摇尾巴，在一阵骇人的嘶鸣之后，无情地朝着她的心脏咬了下去。

    心被撕扯的痛，让晏言痛苦地皱了皱眉。女孩用手紧紧捂着胸口，更加快了些脚步。仿佛是只要一直不停地跑下去，就能将所有悲痛抛之脑后。

    她看着四周一闪而过的人影，看着那长长的街道，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自己这是要去哪？她在心中不停地问着自己，难道这儿，不就是自己最终的目的地了吗？

    当年，在她最黑暗的时刻，是姜慎给了她这道光，可是当她鼓起勇气想要抓住时，那道光却消失了。

    她的世界，又暗了下来。

    他，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那熟悉的场景又出现在眼前时，晏言这才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远处寂静的湖面，愣了片刻后，一步步朝湖边走去。撑在栏杆上，女孩看着对岸美丽的夜景，她逼迫自己微笑，可却在唇角勾起的那一刹那，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她渴望爱，渴望温暖，可是为什么，她背后的孤独，总是在将她一点点包裹？

    “晏言，或许你真的不值得拥有这些。”她抬头望向天空，看着那无一颗星辰的夜空，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自己的中学时代，想起了自己喜欢的第一个男生，想起了小凯，想起了许多她曾珍视，最后却都离她而去的事与物。

    霎时，随着一滴眼泪的落下，无数令人痛苦的回忆，将她瞬间吞噬。远处，一束灯光扫了过来打在女孩脸上，晏言看着眼前模糊的情景，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湖对面的繁华。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她和湖那头的温馨，都永远隔了一段距离。她无法触及那些美好，只能一个人在这寂寞中游走，她的世界，别人走不进来，她也迈不出去。

    “啊。”望着那就在眼前却怎么都抓不住的美好，晏言突然就变成了一只发狂的小兽。

    她蹲下身，拼命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嘴里不停地大声叫喊着，仿佛是在宣誓，又仿佛是想要告诉这个世界，她，是真的存在的啊！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的嗓子再也发不出声音，女孩这才虚弱地瘫坐在地上，看着面前那平静的湖泊，看着那一滴两滴，三滴四滴五滴雨花打落在湖面上。

    她，终于笑了出来。

    原来自己的故事，悲惨到竟让老天都为她流泪。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晏言低头，看了看渐渐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又看了看面前那只有一步之遥的西湖。她站起身来，借着虚弱的光亮，将自己全身上下细细打量了一遍。

    “我是不是应该离开了。”女孩在嘴里小声呢喃着，待握紧的双手又慢慢松开后，她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脱下自己的鞋子，将它们整齐地摆放在栏杆边。

    许是为了方便游客观光的缘故，栏杆并不算太高。只需微微一撑，晏言便翻了过去。

    夜风，将她湿漉漉的头发吹打在脸上，阵阵寒意顿时顺着皮肤钻进了她的骨，她的血。

    晏言伸脚，轻轻碰了碰冰冷的湖水，这是她即将要去到的地方，虽然有些陌生，可是想要重生，就要学会付出代价。

    黑暗中，她看不见湖底的样子，也不知道在那深处，究竟睡着了多少个像她一样的人儿，他们，又是否会后悔自己那时的选择？

    想到这里，晏言叹了一口气，她从包中掏出手机，冲着对面按下了快门。

    “晚安。”这两个字，念出来是那么温柔，晏言看着不断加载的进度条，开心地笑了出来。

    就算没有一个好的开始，那就轻轻松松地结束吧。

    看着对面那栋最高的楼房，晏言似乎能看见那一个个小方格中，正开心笑着的人们。她也好想，能这么开心。

    “小凯，等我。”她盯着脚下的湖面，脑海中又闪过了小凯的模样，轻轻说了一句后，她将包向背后一扔，几乎是没有任何留恋的，伴随着“扑通”一声，观景台前，就已再无女孩的身影。

    夜里，雨势渐大，它们重重地打在湖面上，激起了不小的浪花。谁都不知道，那一句晚安，竟有着永别的意味。没有人在意的人儿，只有那细小的泡沫，能够证明女孩，曾经来过，这个冷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