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考试前一天,厂里就把这次要参加考试的回城知青放了一星期长假。一周时间,正好是考试到阅卷完毕,公布考上的名单的时间。到时候,正式工还要调整岗位,索性都把大家给放了,好好休息。
接着,又召集到一起又开了个会,宣讲国家政策,重申考场纪律。这次孙朝阳倒是没有和上次会议那样扰乱秩序,从头到尾都显得很严肃很认真,还做了记录。
倒不是他觉得砖瓦厂的正式工有什么了不起,再过十来年,在座有一个算一个,都得下岗分流,自找自吃。
但是一个正式工的编制却是很有用的,毕竟涉及到将来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档案工资什么的。自己虽然立志考笔杆子吃饭,但将来不管是停薪留职还是调动,都需要有个单位,没有单位很多事情不好弄。
他的灵魂毕竟是个七十岁的老头,做事务求牢靠稳妥。
开完会,就是熟悉考场。考场依旧在职工俱乐部,厂子里把图书室收拾出来,供众考生使用,还编了号,发了准考证。
孙朝阳暗笑,大家都是在厂子里长大的,每个犄角旮旯都清楚,还需要熟悉?
当天晚上,母亲杨月娥改善伙食,给孙朝阳煮了两个开水蛋,并让孙朝阳只用一根筷子戳着吃,口中念叨:“一根筷子,两个鸡蛋,一百分,一百分。”
孙朝阳戳了两下,没戳中,再戳,火起。看到旁边垂涎欲滴的二妹,索性把两个鸡蛋一起倒她碗里。
杨月娥:“这是给你哥吃的,不懂事。”就要扬起巴掌去抽女儿。
孙朝阳:“别打,明天考试大家都是文盲,我是肯定能中的,我谁呀,大作家。”
孙小小:“对对对,哥一定能考上。”说罢,就着急忙慌把鸡蛋塞口中。
这次招工考试就两科,语文和数学,两张卷子,一场过。
语文孙朝阳一点都不担心,倒是数学有点头疼,文青没有喜欢算术的。在之前,他就拿妹妹的初中数学书看过,也不得要领。
所以,数学卷子他几乎是腾云驾雾过去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卷子给做了。
换成语文书卷,一看,嘿嘿,简单极了,就是小学程度。什么拼音写汉字,汉字写拼音。组词,造句,找近义词反义词……作文果然是《我爱某某某》。
前面的基础知识,孙朝阳感觉自己已经拿个满分,作文胡乱对付一下也不影响大局。可一想,自己大作家的名声已经造出去了,如果乱写,面子上挂不住。当下就静下心,老实写作《我爱这个新时代》,这种命题作文,反正你贴合时事来写,讴歌再讴歌,先在政治立场上站稳,二十分至少能拿十分。接下来就是堆积辞藻,把诸如在这个金色的秋天收获的季节,天空晴朗,人民欢欣鼓舞,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什么的,一口气弄上去,满分作文应该不是个事儿。
作文要求是三百字以上,孙朝阳写发了性,一口气整了八百多。
正写得酣畅,感觉有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抬起头,愕然发现几个监考老师正围在自己周围端详,口中不住啧啧低声:“写得好,不愧是大作家,这文笔多华丽,这典故一个接一个,这排比句……”
考场中其他人已经交卷,只剩他一个。
孙朝阳不好意思,急忙写下结尾那行字,总算把这场考试给对付过去。
出了考场,孙朝阳开始估分。很悲哀,他的数学大概能拿四十来分,很羞愧。但语文应该在九十一二左右,第一名应该没问题。
总算解决了工作问题,他一身轻松。
忽然,前头有一个烟头弹过来,就看到龚建国一脸桀骜不驯地靠着路边法国梧桐树狠狠盯着自己,似是来寻仇的样子。
“建国。”孙朝阳笑嘻嘻地走上前去打招呼。
龚建国不语,要吐口水的样子。孙朝阳哪管得那么多,一把挽住他脖子,小声笑道:“考得怎么样,你又该怎么感谢我?”
“放开,你放不放开?”龚建国涨红着脸:“你你你,你还有没有脸皮?”
孙朝阳:“你我都是一起捏泥巴长大的,要什么脸皮?怎么样,考得如何……你不会没有提前写那篇作文吧?”他感到不妙,不禁跌足:“你你你,你怎么不相信我 ,多好的一个机会啊!”
龚建国忽然掏出一包大前门塞孙朝阳兜中,孙朝阳说“我不抽烟。”
建国低声:“提前找人作好了,刚才已经抄到卷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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