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广阔处积满了雪,每隔几间,都有厢房空置着,下人们躲在屋里避寒,户户门窗紧闭。
偶有一两个婢子打长廊而过,也是行色匆匆缩着脖子从不逗留。
一双步云履在雪地行过,脚印延伸到庭院中央,突然停下。
顺着衣摆往上看去,却见一张暖玉般的俊脸,侧了侧目,半抬着脑袋望向东边一处寻常阁楼。
自然是为了屋顶上的人。
云伴读可是各家各户瓦片上的常客,倘若你找他有急事,寻遍了御史府的地上,垃圾箱都翻了也没摸着云生半点衣布。
劝这位爷坐下歇会儿,分点眼风扫下屋顶,可能会惊奇发现有人躺在千层瓦片上,单手枕于脑后,什么也不做,望天,或者累了便闭目养神。
上官征衣渐渐走近,有些不满,嘴里喃喃念叨:“怎生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家里人从没告知病人受不得凉么……以后可要看汝得紧些。”
鹅毛似的飞雪不会疼惜人,云生的如瀑青丝被高高绾起,一半垂于身前,发间沾了好些雪白。
鼻尖冻得通红,不知在上面呆了多长时辰,活脱脱的小雪人,脚腕早已像个冰疙瘩般没了知觉,直挺挺支着上半身,坐在一片寒冷中。
云生一只腿半屈着,颤着连关节也难以动弹的双手,紧紧握住木钗,咬着牙齿坚定地在阁楼的最高处,刻下了个青字。
清澈的眼睛里透露出如获至宝的欢喜,对着这个字哈了哈气,小心地用僵硬的手摸了摸。
上官征衣端正的站在雪地中,原本温润的语气中带了几分责备:“云生,下来。”
“偏不。”小雪人仍然盯着那个不怎么好看的字,毫不为所动。
“本卿令汝立即回书房。”上官觉得云生今日固执的有些过了。
当上官再欲重复第二遍时,云生有些不耐烦了,往屋檐上抓了把雪,娴熟地捏成一个雪球,顺手砸了下去,也不知砸准了没,下头半响没声。
本以为把上官气走了,便歪了歪脑袋确认一下,人还在那,就是胸前一片雪白。
云生似乎还看到,上官征衣额角上十几年不见跳的青筋蹦哒了两下,这倒是个稀奇事儿,刚才数错了,是三下。
毕竟是自己先动的手,于理多少有些吃亏,还是给他陪个不是为上:“哦,抱歉手滑。”
倒着听上官征衣也没听出一丝歉意。
见上官久久不语,而且脸色极为难看,云生疑惑道:“咦,君为何不上来?”
这次却听出了他语气中满满的不解,上官只觉喉中一阵腥甜,眼前有些发黑,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本卿偏不。”
云伴读呵呵地冷哼一声,靠左虚倚着屋脊,又安安静静望着天空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