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的事。可不能耽误在自己手里。
芙蓉先将银子塞到自己胸口,可塞不下。
又把银子塞到肚子那里,葫芦一眼便瞧出来了:“大姐。你怎么又肿了?”
最后,芙蓉从自己家钱匣子里拿了二十两银子装在自己的钱袋里,又怕钱袋吊在身上太显眼,便将小钱袋塞在胸口。
可是王婶子家的一百两银子,还是没有放的地方。
芙蓉想来想去。没有法子。
春娘在灶房里切豆腐了,那个盛豆腐的挑子就放在墙角。
春娘新做出来的豆腐是紫色的,把紫薯蒸熟了,挤压成粉,然后掺一些在软豆腐里,豆腐吃起来。有沙沙的口感。
而且,还有紫薯的香味。
芙蓉心生一计。
将做好的紫豆腐放在一个筐子里。
另外一头的筐子,芙蓉将银子包好。放在下面,然后又切了一小块豆腐,将银子盖了起来。
春娘却不放心:“这能行吗?你每次出门,你杨大叔都得截下,从筐子里切一小块豆腐去。别被他发现了。”
春娘的担心不无道理。
杨老爷子每次看到芙蓉挑豆腐出门,跑的飞快。死缠烂打也得分一块去。
春娘怕他看出端倪,那这银子就白藏了。
可除了这个法子,如今也没有法子,芙蓉只得硬着头皮试一试。
心里有鬼,走路腿都哆嗦。
芙蓉挑着担子,前后摇晃的厉害。
站在大门口深吸几口气,见杨老爷子还在他家院子里奋力挖坑,心里大喜,撒开腿就想挑担子跑。
没想到杨老爷子眼神还很好,将铁锨往土里一竖:“芙蓉,干什么去?”
芙蓉只好又小碎步退了回来,轻轻的将挑子放在地上,一面拿毛巾擦着额头的汗道:“大叔,挖地呢——”
“瞎子也能看出来我在挖地。”杨老爷子盯着筐子:“今儿又做的什么颜色的豆腐啊?”
芙蓉怕他过来看,只得提前将蒙在豆腐上的细棉布揭开:“今儿做的是紫色的,杨大叔要不要来一块,你端碗,我给你切。这豆腐很甜。”
杨老爷子踮脚望望豆腐,摇摇头:“我不吃,这颜色,跟中了毒一样,我不吃。”
杨老爷子直摇头。
王婶子看芙蓉朝她挤眼睛,便知道这事要成了,心里欢喜,忙道:“那就快去卖豆腐吧,芙蓉,一会儿豆腐干了,卖相可就不好了。”
杨老爷子嘟囔一句:“不操心自家银子,倒是操心别人的豆腐。”
芙蓉故意又试探了一句:“大叔,这豆腐你若是不吃,那我可就挑走了。”
杨老爷子点点头。
芙蓉心里大喜,挑着豆腐,一路小跑的去了。
一直出了白家村,芙蓉才放下担子,喘了半天,气才喘匀了。
刚才从家里出来,因怕杨老爷子发现端倪,芙蓉脚下的步子迈的飞快。
这会儿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水给湿透了。很是狼狈。
杨波去的那家酒楼,芙蓉也是知道的。
顺着以前的老路,不到一个时辰,芙蓉就找到了地方。
当初杨波在这里学厨,甚至帮着做店小二的时候,这个酒楼,生意还很兴隆,不管刮风下雨,也不管多么炎热,这个酒楼门口,总停有一两辆马车,有达官贵人,或是达官贵人的夫人,专门到这里来用饭。
那时候的酒楼,外面的牌匾上都笼罩着金色。
门庭若市,小二们也跑的欢畅。
可如今,门可罗雀,非但看不到一辆马车在这里停留,便是门口的那几棵树,这么好的天气,叶子也快落光了。
酒楼的牌匾,不知是风吹日晒,还是别的缘故,那几个粗体大字上面笼罩的金色没有了,看着颓败不堪。
风从门口路过,吹的地上的树叶翻卷乱飞,荡的满脸灰,芙蓉赶紧拿衣袖捂住口鼻。
还没进酒楼。便听到里面有人吵嚷:“这个酒楼不准关,不准关,我说不准关,就是不准关。”
这分明是格格的声音。
格格倒是无处不在。不管芙蓉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格格,这酒楼,如今做不下去了,格格还是回去吧,下一次,别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显的很悲凉。但又弱弱的,芙蓉对这声音也熟悉,当初来酒楼里卖蘑菇。这酒楼的掌柜倒也没有为难自己。
如今,他分明是在祈求格格。
原来,最近格格一天到晚总爱跟着苏畅,被苏畅发现了,她转身就走。如果苏畅没有发现,她就一直跟着。
苏畅去酒楼,她也去酒楼,不要菜也不喝酒,就在挨着苏畅的位置坐着。
苏畅去裁缝铺,她也去裁缝铺。不买衣服也不买首饰,只盯着苏畅看,看苏畅买什么。
甚至。苏畅故意去青楼,找两位姑娘坐着,陪喝花酒,她就坐在两位姑娘身边,擦胭脂涂粉的。比青楼姑娘还要妖冶。
格格就像一条长长的尾巴,苏畅到哪里。她便去哪里。
这让苏畅疲惫不堪。
城里热闹的,生意好的酒楼,苏畅是不敢去了。
甚至裁缝铺这样的地方,苏畅也不能去了。
青楼这种地方,拦不下格格,倒让苏畅烂醉而归,他也不愿去了。
格格也不知在哪学的跟踪技术,常常躲在槐花巷子那,不管苏畅什么时候出府门,她都在那。
后来,苏畅被缠的紧了,实在没法子,便找到了这一处所在。
这个酒楼本来红火。
生意不错,菜也做的可口,一天到晚,来吃饭喝酒的人倒也络绎不绝。
掌柜数银子也能数到下半夜。
可是半年前,掌柜的独子跳进河里捉鱼,生生被大水给冲走了,后来乡亲们在十里外的一处空地上找到了他,那时候,掌柜的儿子早已死了,全身被泡的发胀。
掌柜的就这一个儿子,挣了银子也想留着给他。
可儿子的突然离开,让掌柜的一下子没有盼头,他不知道,挣这银子,还有何用。
他精神恍惚,算帐的时候,时常算错。
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就觉得儿子一直在那条河里。
他无心经营酒楼,常常跑到河边,一坐就是半天,直到几个月前,有个大夫给他开了些药,喝了以后,才渐渐好了。
但荒废了几个月的生意,酒楼不如以前,后厨里做菜的人,没了掌柜的监督,也渐渐的粗心大意。
或是做的菜盐放多了,或是里面有几根头发,或是菜里吃出蟑螂,有的时候,菜品竟然不熟,吃的食客拉肚子,又回来算帐,酒楼倒还要赔上一笔。
就在前一阵子,掌柜的去后厨巡视,一个正在偷吃的厨子一时害怕,嘴里的一块鲤鱼肉直接溜进了嗓子眼,恰好鲤鱼肉有根大刺,卡在厨子的喉咙里,一直取不出来。厨子坚持了几天,还是死了。
为此,掌柜的又赔了一笔安抚银子。
酒楼每况日下。
甚至有人说,这酒楼有邪气,不然怎么一直死人呢,怕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呢。
一传十,十传百,加上菜品不如往常,渐渐的,来这里的人就少了。
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掌柜的大起大落,也没了开酒楼的心思,如今他的年纪也大了,剩下的一些银子,他打算用来养老,若一直苦苦撑着这酒楼,到时候银子没了,他的后半辈子都没有着落。
酒楼门口多日前就贴了一张纸,说是要把酒楼卖掉。
这期间,倒也有人来看。
只是,有的人见掌柜的有意出售这酒楼,要么说这地方不吉利,要么说没客源,要么说桌椅很旧,最多只给五十两,这是掌柜的几十年的血汗,五十两,万万不能。
有的人倒是出的起价钱,但人品又不好,其中有一位,前些年做酒楼,用的食材不干净,吃死了人,暗暗藏了几年,如今又想重新开张。掌柜的不忍心将血汗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正踌躇,便遇见了杨波。
杨波偶尔会回到这里看看掌柜的。
或是提些吃的,或是跟他扯扯闲话。
掌柜的一直觉得杨波聪明上进,且人品不错。
说起这酒楼,杨波便也动了心,跟掌柜的谈好了价钱,只等今儿交换主家。
可是这几日,苏畅倒是常来这个地方用饭。
这个地方偏僻,车马很少,且厨子们走了。掌柜的亲自下厨,手艺也不错,最重要的一点。是格格不会跟到这里来。
格格却不死心,她偷偷跟了几回,最终又发现了苏畅落脚的地方。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坐在苏畅对面:“我终于找到你了。”
苏畅只管吃自己的。
格格说:“这个地方这么破,你竟然还来吃?是不是在躲避我?”
苏畅直言不讳:“是。”
格格脸上无光。不高兴的道:“这里的菜有那么好吃吗?我看很一般,卖相也不好,我们京城,好吃的东西,可多了,你点的这几个菜。都是不入流的。”
苏畅有意气她:“我觉得这菜很合我的胃口,我就爱吃这的菜,我天天都来吃。”
这本来是气话。
格格却当了真。
掌柜的已接了杨波进来。感激苏畅的盛情,拱手道:“这位公子,小店明儿就关张了,以后这里的掌柜,就换成这位了。”掌柜的指指杨波:“这些菜。今儿是最后一次做给公子吃,谢谢公子照顾酒楼的生意了。”
苏畅有些愕然。若是这个酒楼明日便关了,那自己又无处去喝酒了。
因为自己爱去的那几个地方,被格格摸的很熟,她甚至能挨门去找人。
苏畅脸上有失望的表情。
这失望的表情被格格给看到了。
格格还以为苏畅是舍不了这里的菜,便道:“掌柜的,以后你这酒楼必须还得开下去,每次苏公子来吃饭,喝酒,你必须伺候着。”
掌柜的很难为情。
一则跟杨波约定好的,不能失信于人。二则掌柜的确实也不想再努力维持这摇摇欲坠的酒楼了,便又拱手:“这位公子的菜钱,酒钱,今儿小店不收了,但明日,确实是不再经营了。”
格格见苏畅不给她好脸色,甚至一个小小的酒楼掌柜也敢忤逆她的意思,当即端起桌上的酒壶摔到地上:“我爹可是京城里的王爷,我是格格,你若不听,坚持要卖了这酒楼,那我就收了你的人头。”
掌柜的虽心里害怕,可还是颤颤巍巍的跟格格解释:“自我的独子死了以后,我一个人,勉为其难,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格格却不领情:“就是你爹死了,你也得在这做菜,倒酒。”
格格的蛮横劲儿又上来了。
苏畅都觉得愧对掌柜,平白的一顿饭,让掌柜受了这么大的惊吓,站起来要走,没想到格格又拉着苏畅坐下:“不能走,我就坐着看着,看他敢把酒楼卖了。”
格格简直是无理取闹。
苏畅重重的坐下,阴着脸道:“别人的酒楼,怎么处置格格也管?格格未免管的太宽了。”
格格却道:“你爱吃这里的菜,他敢不做,我就要他好看。”
苏畅道:“那我以后不吃这里的菜了。”
格格还是不愿意:“我知道你喜欢这里的菜,你天天都来,我跟踪你好几天了。”
苏畅对跟踪这事极为反感。
格格执意这样,让他很是头痛。
“谁在外面偷听,鬼鬼祟祟的,还不快滚进来!”芙蓉放下担子,刚在门口听了会儿动静,就被格格给发现了。
她只得将担子挑在身上,摇摇晃晃的进了酒楼。
掌柜的已闻到了豆腐味:“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酒楼…….不……..”掌柜的看看格格,赶紧换了句话:“姑娘的豆腐,我们这里用不着了。”
“掌柜的,我不是来卖豆腐的。”芙蓉蹲下身去,将一小块豆腐拿开,从筐子里拿出一包银子来,递给杨波。
杨波打开包袱,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百来两银子。
掌柜的跟杨波说好的,要一百一十两。
杨波有些难为情。
格格笑道:“掌柜的,你不是说了,这酒楼要一百一十两才卖,如今他只有一百两,你卖不了了。”
苏畅站起身,朝芙蓉扔过来一个东西,芙蓉慌忙接住,却是一块手帕,白色的手帕,四周绣着深蓝色的线,除此之外,别无图案。
“瞧你脸上的汗,大白天跑那么快做什么?卖个豆腐,鞋子都快跑掉了。”苏畅责备似的道:“既然芙蓉给他送银子,想来都是认识的,少的银子,我给补上。”
苏畅去摸钱袋,钱袋却已在格格手里了:“掌柜的说了,一百一十两才卖酒楼,如今这个人手里的银子不够,掌柜的自然不能卖,不能怪我。”
苏畅冷冷的道:“把钱袋给我。”
格格却将钱袋搂在怀里:“你帮他的不算,反正你不能帮他。”
格格笑嘻嘻的望着芙蓉:“你看我做什么?你想帮他,你帮呀。”
“格格可说话算数?若我拿的出银子,你就让掌柜的卖这酒楼?”芙蓉反问。
格格瞧了瞧芙蓉全身上下,一件藕绿色的小褂,一条水色的襦裙,都是乡下人家穿的,不是什么值钱的衣裳,且芙蓉发间连支簪子也没有,脚上的鞋子更是破旧,想她也变不出银子,便道:“本格格说话自然算数,但是你不能用豆腐抵账,也不能把豆腐卖了抵账。”
芙蓉吸吸鼻子,抹抹手,伸手到胸口,扯了一个钱袋子出来,从钱袋子里掏出十两一锭的银子道:“掌柜的,给你。”
格格目瞪口呆:“白芙蓉——你——你又将银子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