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是确良布吧真好看。”
这种布的布票和平常的不大一样,桂花还没穿过,说的时候伸手摸了摸。高丽也没在意,说“回头你也可以让你妈扯点儿布。”
她掂了掂手里的筐。
就这会儿的功夫,杜云停突然瞥见了个熟悉的影子往井那边儿走,手里还提着桶。他立马把筐子放那儿了,后头的高丽纳闷,还喊他“郁涵你上哪儿去”
杜云停头也没回,说“太热了,我去打点儿水喝。”
他小跑着过去,头发上下一颠一颠,全然没有热的受不了的模样,看起来倒精力充沛,兴奋的不行。
男知青有点儿奇怪,自己嘟囔“怎么跟见了骨头的哈巴狗似的”
哈巴狗连蹦带跳冲着男人跑过去了。快到的时候他伸手扒拉了下自己头发,确保自己如今模样能看,步伐也跟着小了点。他到了井边,没看男人,反而先把裤脚往上挽了挽。
虽然天气热,可郁涵身子弱,这会儿穿的还是长裤。杜云停低头一拉,底下盖着的皮肤白生生的,跟其它被太阳晒的通红的地方有点儿色差。脚踝很细,骨头也不怎么突出,看着很精巧。
顾黎垂着眼装水,也不知是看见没看见,没什么反应。等一桶水打满了,男人才说“来打水”
杜云停说“嗯。”
顾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笑音。
“桶也不拿”
7777耻的没法儿看了。忙着看人,空着手就过来,打的哪门子的水
杜云停远比它镇定,说“我就是有点渴,想喝口水。”
他试着去轧井,水井在阴凉底下,没怎么晒到,把手握在手里也不怎么烫。
顾黎把眼抬起来,说“伸手。”
杜云停愣了愣。
“伸手。”
男人又说了遍,从桶里拿起瓢。杜云停把掌心探出来,两只手聚拢在一处,顾黎把自己桶里的水给了他一瓢,让他先洗干净手,然后就着手喝。
杜云停洗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有手套。
他眼睛眨了眨,忽然说“二哥能这么叫你吗”
顾黎没说话。杜云停眼睫一垂,自己倒显出几分不好意思的模样来,接着小声道“二哥,我刚刚在干活,手不干净,能借下你的手吗”
男人的身子明显僵了僵,没出声,沉默地从桶中掬起一捧水。
水清澄澄的,杜云停低着头喝了几口,嘴唇若有若无碰了碰他掌心,又飞快地离开了,像温和无害的小动物一样无辜地睁着眼。
“谢谢二哥。”
顾黎提起桶,扭身便走了。
掌心还有点烫,他忍不住用指腹碰了碰。后头的杜云停盯着男人长腿细腰的背影,抿了抿嘴,心里头跟也灌进了清凉甘甜的井水一样,一下子就痛快了。
唉,他说,就是不知道顾先生什么时候洗澡
这大夏天的,洗澡基本上都是门一关,在院子里提桶水冲一冲。杜云停想想都觉得刺激,由衷道希望顾先生住的地方有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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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情他还打算去爬树呢。
这份毅力,真让它佩服。
晚饭时间,杜云停特意去踩了踩点。只可惜顾黎从家里出来了,现在住的是牛棚旁边的一个破窝棚,没树,也没什么遮掩的地方,除非杜云停是牛,否则想得到这份福利,的确有点儿难。
杜云停用羡慕的目光盯了牛好一会儿。
天黑了,一天的劳作就暂时告一段落。女人们手头都还有点活,借着油灯赶着缝制点东西,小孩可就没了事情干,东一屋子西一屋子地跑着玩捉迷藏。白建生的妹妹桂花最大胆,还要拉着杜云停一起玩,被杜云停拒绝了。
这丫头眼睛咕噜咕噜转,见杜云停坐在房间里摆弄自己背过来的包,甩掉其他人跑过来。
“郁哥哥,”她甜甜地喊,“你有糖吗”
或者有没有其它好东西
她探着头往杜云停包里头看,杜云停之前已经把手表装了起来,这会儿从里头掏出来一只钢笔。
桂花一看,眼睛就直了。
这钢笔很好看,上头有一块还金灿灿的,握在手里都格外有质感。她现在还上着学,班里头谁要是能有一支钢笔,那隔壁几个村的小孩都能知道,羡慕的不行。
更何况这还是一杆看起来不太一样的笔。
她心扑通扑通跳,问杜云停“郁哥哥,这笔是你的”
杜云停把笔在指间转了转,说“是我的。”
“看着真好,”她钦羡地说,“我能试试吗”
杜云停点点头,她就忙找出点纸头,写上一两个字。出墨也流畅均匀,越看越好使,看得她更喜欢。
但这肯定值钱,桂花心里也知道,转完之后装作不感兴趣,重新塞还给了杜云停。
杜云停把笔塞进包里,特意找了个显眼点的位置。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郁涵不小心让桂花看见的,是他爷爷留给他的一块手表,国外的牌子,造价不菲。郁涵一直装在包的最深处,不怎么往外掏。
可他和白建生熟悉了之后,桂花就经常来找他要东西。那天翻了他的包,从包底部翻出了装着表的盒子,当即就偷偷揣走了。
郁涵在之后找了很久,偶尔在白建生家里看见那个盒子时,就是一惊。
他和白建生说了这件事。没过两天,白建生就来找他,说是桂花拿的。
“那怎么行”郁涵很震惊,“她才多大,怎么能偷东西”
白建生皱皱眉,纠正“她不是偷。她只是年纪太小,对这种东西感兴趣,想拿回来看看。偷这种词不能乱用,桂花又不是什么坏分子。”
郁涵不能理解,不告自取还不叫偷
“这件事不能往外说,”白建生说,“桂花还小,不知道做错了事。我回去后肯定教训她。”
他把郁涵的手拉起来,语气软和了些,“郁涵,你是个懂事的大人了。那就只是一块表,不值得让我妹妹把一生都赔在上头,你别和她计较,多让让她。”
郁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那表”
“表就当给她个教训,”白建生拍拍他的肩,“我还没问你,那种国外的表,你拿着干什么万一有人拿这个说事多危险,还不如就这么交给桂花拿着。”
现在,桂花看中的可不是什么国外可能被人拿来当筏子的表了,而是根钢笔。
杜云停精挑细选专门挑了根根正苗红的,还是郁涵的爸得了省里头的奖项拿到的奖品,省里头的领导亲自给发的。钢笔笔帽上刻了个郁见的郁字,配套的还有个印着大红奖章的笔记本。
这要是还能让人揪出错,杜云停能跟他姓。
村里头多的床铺没几个,晚上睡觉没办法一人一床,有男知青和杜云停一块睡。两人之间能隔多远隔多远,第二天早上起来时,男知青脸色不怎么好看,有点儿萎靡。
杜云停说“怎么了”
“你夜里说梦话”男知青漱完口,郁闷地说,“顾先生是谁你哭了一夜,晃都晃不醒。”
杜云停一愣。
“我哭了”
“是啊,”男知青搓搓胳膊,“哭的特别小声,可瘆人,我刚开始还以为屋里头闹鬼呢后头一摸,你底下床单都湿了一片。”
他服气地冲杜云停竖起拇指,“郁涵,你可真能哭。”
杜云停还有点不敢相信,冲着盆里头的水影照了照,果然看见自己眼睛还是红的,模样看着有点可怜。
他摸了摸,眼眶底下一阵刺痛。
看来是真哭了挺久。
他顶着红眼眶去上工,几个知青都盯着他看,挺稀奇。高丽还以为他是想家,私下里把他拉过去好好开导了一番,还给他塞了块糖,鼓励他知难而上,不要打退堂鼓。
杜云停腮帮子里塞着糖,鼓囊囊的模样像个贮存坚果的松鼠,点点头。
这年头糖还挺值钱的。
他珍惜地含着这点甜味儿,自己过去磨面。磨面的磨盘离牛棚不远,顾黎还保留着当兵时的习惯,早早就起来拉练了,这会儿地里的活都干完了一茬,正在屋里喝水。
杜云停从门前路过,冲他点点头,喊“顾二哥。”
顾黎端着杯子,盯着他的一双兔子眼。
是想家里人
小知青看起来身板挺弱,没多少力气。这会儿早上起来天气还算凉快,他皮肤也没再像昨天那样泛红,看起来白白净净,秀气的跟村里的姑娘似的,干活的时候抿紧嘴,脖子上细细的血管都凸出来。
顾黎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一样站起身。
“要干多少”
小知青一愣,脚步停了。
“就这边的”
磨面不能算是重活,磨盘这边这会儿就杜云停自个儿在这上工。顾黎把他手里头的工具接过来,说“让开点。”
“啊”
“去屋里坐着,”顾黎觉得自己好像有毛病,看了眼小知青的红眼睛,却又控制不住地嘟噜噜往上冒火,“太慢了,我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