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楼顶,撑着脑袋出神,一直到了傍晚星稀月明,他才回了神,赶忙跑回园子里,接小人回家。
小人早已瘫倒在摇椅上,没了那股威风劲,看着陈九来了,急忙激动起身,咿咿呀呀乱叫,该是在责怪陈九。
中年女子就站在一旁,听闻动静,也是知道陈九回来了,便笑道:“它就在这等你,我叫它与我一起回屋吃饭也不去,就咿咿呀呀说着什么话,我没读过什么书,不像我弟弟那般博学,所以也听不懂,就在这陪着它了。”
陈九与中年女子告谢一声,便准备回道观吃饭了,可不能让师兄等急。
小人背着长枪,屁颠屁颠爬上青衫客肩头,小手朝着山上道观方向一指,示意陈九前进。
一大一小两人嬉笑打闹,慢慢回山,陶李静静守在山门处,瞧着一大一小回来了,便微微笑着,朝着他们摆了摆手。
小人蹦跳一下,屁颠屁颠上了陶李肩头。
青衫客就在月色下加快脚步,沿着阶梯,几下跑进道观,与坐在中年人肩头的小人比手画脚,打着哑谜。
小人终是吃了不能说话的亏,咿咿呀呀半天,全被陈九以听不懂驳回,判它失败。
气得小人拿起身后长枪,就是对着陈九突刺两下。
青衫客摇头,说小人这行为也忒不豪杰了,有失水准。
小人便收了长枪,装作沉稳样,轻轻点头。
陶李缓步走着,轻声笑着。
道观里从未这般热闹过,现如今有了个师弟,以后也会有另外的师弟或师妹。
这道观呀,该是越来越热闹。
中年人一想到这,便越来越高兴。
估计师父得更高兴。
红脸道人年轻时,其实很少问人间事,平生大半出剑,也是在那妖族之上,曾经道脉大天宫的十二大天官,他排第二,仅在骑青牛的道祖之下。
论杀力,道祖不如他!
天下剑道传承数万年,他一出世,便直接夺了那最高辈分,成了剑道祖宗。
天下剑修在他面前,都要低个辈分。
唯一能与他捉对厮杀之人,还是千年前便已逝去的黩武州老武帝。
老道人便时常感叹,如今天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人老了,也总是喜欢想些过去事,意气也没年少时浓厚了,也得想想收徒传承一事,还想着去山下逛逛,毕竟人生在世,难得活这么一遭,也得酸甜苦辣都经历一番不是?
所以红脸道人其实也游历过人间一会儿,本来是打算看看人间山河,万家灯火。
结果他那一路走来,挥剑不知杀了多少山上修士,他还故意不杀尽,留有极多余力,打了小的,再打老的,最后站在别人祖师堂前,一剑把山门都给劈开咯。
事后学宫圣人前来劝架,老剑神直接一句,“老子打畜生你也要管?”
学宫圣人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只得自己默默回了学宫。
谁叫这宗门运气这么不好,惹着道观老剑神,乖乖挨打磕头吧。
红脸道人走了人间一遭,可谓是受了不少气,也杀了不少人,自此以后,他就很少下山,大多时候都端坐天幕,与明月对饮。
陈九坐在园子与中年女子闲聊时,经常听到中年女子说起她的弟弟,言语间多是骄傲自豪,说她弟弟如何聪慧。
年少时她们姐弟为伴,弟弟与她分东西时,总是能分得齐齐整整,两边都拿的平均,谁也不吃亏。
她们爹娘去世得早,中年女子又是天生盲疾,弟弟想读书,学那些文人老爷一样赚取功名,便求着姐姐买书,姐姐就在学宫来求个活计,好在药家讲师心肠好,这园子也确实差个人打理,便叫盲女来做这个活计,也不累人,且俸禄在盲女眼中已是极高。
弟弟也能在学宫中求学,还能与姐姐住在园子小屋里,也方便。
姐弟花销其实都不算大,只是弟弟身为读书人,总得体面点,要买儒衫、头巾等,半点不能差了。
所以姐弟两人还是过得较为拮据,不过弟弟也真是极为聪慧的,且能说会道,与课堂上的同窗还有讲师关系都极好。
中年女子每次讲到这些时,那双灰黑大眼睛便会弯起,满含笑意。
弟弟后来,就不常回园子小屋里,与同窗一起住在了学院寝舍之中,姐姐有时就会将一月的钱两带来给弟弟,其实这几乎已经是姐姐全部的俸禄了,她种了些稻谷,不用买米的,活得下来,就自然省住了。
弟弟也用得省,将这些钱存了大半下来,谁也不给。
中年女子总是喜欢与陈九说这些。
陈九起先听着还会附和两句,后来听久了,便越渐沉默。
中年女子在晚上喜欢点灯,是因为以前弟弟晚上要读书,得点上明亮灯火。
可现在弟弟呢?
中年女子俯身在桌子上,低声呜咽。
弟弟太聪明了,把她给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