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儿女情长

    清晨，白子画向蜀山弟子借了厨房，假装看不见他们瞠目结舌的模样，径自在里面忙了起来。

    “想不到，一向冷傲的白子画上仙竟然会心甘情愿的洗手做羹汤。”

    白子画回过头，看到无垢一脸戏谑的看着他，不知是调侃还是挖苦。

    他并未接话，只是小心的将桃花羹自蒸笼里端出，无人见到他嘴角一瞬而过的浅笑。

    “子画，许久未见，陪我下盘棋吧。”

    白子画仍旧不语，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跑来的云牙身上。

    无垢皱了皱眉，收起了笑容。

    “云牙见过上仙，见过城主。”

    “起来吧，云牙姑娘不必多礼。”

    白子画难得一脸温和的对她说道。

    云牙依言起身，低着头站在一旁，却偷偷抬眼看着无垢。

    “你将那碗汤羹送去给花千骨，顺便告诉她，我要借她师父一会儿。”

    云牙听话的点头，上前就要接白子画手里的碗。

    白子画无奈的轻叹一声，将桃花羹放进托盘，那里面还有一碗刚煎好的汤药，他一并递给云牙，并细心嘱托。

    “有劳你了，这药让她一定趁热喝，凉了对胃不好。”

    “是，上仙，云牙记得了。”

    云牙吃惊的看了一眼白子画，没想到这看起来冷冰冰的长留上仙，对千骨姑娘竟是如此的细心温柔，她心里羡慕不已。如果城主对她也能如此，那该有多好！

    “走吧，子画。”

    无垢何尝不知云牙心中所想，但他却无法如她所愿，起码目前不能。

    云牙端着托盘，来到花千骨门前。

    “千骨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花千骨此刻刚刚起身。天蒙蒙亮时，师父让她再休息一会儿，便离去了，她一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没有睡着，只好起来，正打算去看看云牙，却听到敲门声，她赶忙打开房门，将云牙迎了进来。

    “云牙，你还好吗？”

    她很高兴能在这里看见云牙，本来还担心去看她会碰到无垢上仙呢。说实话，她还挺怕无垢上仙的，他的冷跟师父不同，师父是外冷内热，而无垢，却是自里到外，都让人觉得透着寒意。

    “我已经没事了。千骨姑娘，还好你没有受伤，对不起，我替媚儿跟你道歉，她……”

    提到媚儿，云牙又忍不住落泪。

    “我没有怪她，媚儿她也很可怜，云牙，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媚儿她一定也希望你好好的，不愿意看你为她伤心。”

    花千骨柔声劝慰。

    “谢谢你，千骨。哦，对了，这是上仙要我给你的，他说这药让你趁热喝，凉了对胃不好，还有这个，也是给你的。”

    “桃花羹？”

    原来，师父离开，是去替她煎药，做桃花羹。

    【小骨，良药苦口，中断了便没有了效果，你听话，等你身子好了，咱们就不吃药了，好不好？】

    犹记得在花莲村时师父的软言哄劝，那个时候，她是那么幸福，只有师父一人，却仿佛拥有了一切。

    “千骨姑娘？你在想什么呢？”

    看着她忽然傻笑，云牙好奇的问道。

    “啊？没……没什么啊。”

    花千骨赶紧端起药，忍着苦喝了下去。然后，她又端起桃花羹，舀了一小勺放入口中，任由那甜甜的味道一点一点在唇舌里蔓延，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了。

    “云牙，你要不要尝尝看？”

    “不用了，我不饿。”

    云牙急忙摆手，这可是上仙的心意，她怎么有资格享用呢？

    花千骨嗯了一声，并未多让，私心的独享着师父的味道。

    “云牙，你还要跟无垢上仙回莲城吗？”

    花千骨语带关心的问道。当日她助四仙复生，是为了了却师父的遗憾，也是希望无垢上仙跟云牙能再续前缘，有个结果。可是依昨日情形看来，无垢上仙似乎对云牙并不亲厚，她想不明白，他不是爱云牙吗？为何要表现的如此凉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听花千骨一问，云牙便知道，花千骨所指为何了。诚然，在大家眼中，城主对自己并不和善，甚至极为严厉。可是另一方面，他对自己又是极其纵容的，在莲城，闯了祸不必受刑罚，也决不容许任何人对她有一丝一毫的轻贱和不敬，她自己也一直都搞不懂他。可是无论如何，城主都是她的恩人，也是……也是她此生最爱的人。

    “嗯，我要回去，我喜欢城主。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我明白了，只要能呆在城主身边，我就是最幸福的。只要他还肯要我，就算让我为奴为俾，或者永远做一只小兔子，我都心甘情愿，因为如果没了城主，云牙就不再是云牙了。”

    云牙的话，在花千骨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没了城主，云牙便不再是云牙了。那没了师父，花千骨还是花千骨吗？

    袅袅轻烟萦绕房中，两位仙人各执一子，看似对弈，却各怀心事。

    “子画，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什么事啊？”

    “自然是你那徒儿，你们之间到底想要如何？”

    白子画垂下眼眸，轻叹一声，脸上透着些许无奈和苦闷。

    “我们之间如何，在她，不在我。”

    “你这师父当的也真是的。”

    无垢摇摇头，不以为然。

    “那如果她要你娶她为妻，你也应她？”

    “求之不得。”

    白子画没有半点犹豫，这本就是他心之所想，也不避讳与任何人说，只不过……他心下苦涩更甚，小骨现在想要的人，不是他。

    “子画，我本不想再管你的事。但你我毕竟是千年情义，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白子画名声扫地，声誉尽毁。子画，师徒乱伦，此等丑闻，你长留上仙今后还如何在六界立足？”

    “如今我已不在乎这些了，若是小骨愿意，哪怕不容于世，万人唾弃，我也甘之如饴。”

    他从来不觉得他们这份爱是耻辱或是不堪，能得到小骨的爱，能爱上她，是他此生最骄傲，最幸福的事。

    “子画，你确实变了。”

    无垢闻言先是一愣，接着释怀一笑，他以前做梦也不相信，这些话会出自白子画之口。罢了，他既如此洒脱，自己又何必多事呢？

    “那你呢无垢，你还是不能接受云牙？”

    “子画，我跟你不同。我无法抛下莲城，隐居避世，对云牙，我也确实是进退不得。没想到，她轮回竟投胎为妖，这样的身份，如何能当得起我无垢宫的宫主夫人？”

    “既如此，你又为何非要将她困于莲城？何不给她自由？”

    “子画，若有一日，花千骨执意离开，你可愿给她自由？”

    白子画神色顿时一暗，想到小骨和东方彧卿的婚约，想到她的所求，手臂隐隐作痛。他不愿，又怎由得了他？

    “云牙在莲城，我能尽全力护她周全，若她自己争气，有仙缘能修成散仙，到了那时，我们两人也才能有个结果。”

    白子画点点头，没有再劝。

    “子画，你可知檀梵和紫薰下落？”

    “不知。我曾经探得过檀凡的气息，但相当微弱，也不知紫薰是否跟他在一起，还有东华，亦寻不到踪迹。”

    “或许他们是在某个福地修炼吧，我当初也是调息了许多时间，才得以恢复的。”

    “希望如此吧。”

    “子画，紫薰若是回来，仍旧对你执迷，你可愿为她补偿些什么？毕竟她最后也是为你而死的。”

    “我想紫薰已经放下了，若她愿意，檀梵才是她的归宿。我确实对她心怀愧疚，也很想为她做点什么，但有些东西，我永远也给不了她。”

    无垢没再说话，端起茶，慢慢啜饮。他想，等那小兔子褪去妖身，修炼成仙，便可以带着她，去好好的找找几位朋友了。

    花千骨手执三炷香，向案上的几个牌位拜过后，便把香插在香炉上，后退一步，跪下磕头。

    两位长老最终也没有能救回，师父后来又去了竹林，找了许久才将两位长老的肉身带回，实在无法施救，为免他们受罪，只能设法引出了他们的魂魄，助他们轮回去了。

    想起两位长老在她初上蜀山时虽百般刁难，但后来却是一心向着她、支持她，尽心尽力为蜀山重建，花千骨心中不免唏嘘。

    “清虚道长，小骨回来看您了。小骨有负几位道长所托，昔日忝居掌门之位，不但没有给蜀山带来荣耀，反而让蜀山成为众矢之的，被各派质疑，清风清扬两位长老遇难，小骨也未能救得了你们，希望三位道长在天有灵，原谅小骨。小骨虽已无颜面再踏足蜀山，但蜀山永远都是我的家。只要今后蜀山还有需要我的地方，小骨必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说着触动情肠，她黯然泪下。白子画上前一步，蹲下将她扶起，轻声安慰。

    “身子刚好一点，别再哭了，是师父不好，没能将两位长老救回。”

    花千骨摇摇头，听话的拭去眼泪，不想让他担心。为了引出两位长老魂魄，送入轮回，他费了多少功夫，她都看在眼里，又怎会怪他？

    云隐在一旁，也是哽咽的说道：“千骨，师父他不会怪你的，两位长老也不会，你没有对不起蜀山，若没有你，蜀山只怕早已不复存在了。在所有蜀山弟子的心里，你永远都是蜀山掌门。

    “谢谢你，云隐。”

    “千骨，你跟尊上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回长留吗？”

    “啊？不……不回……我，我去找糖宝。”

    花千骨抬眼，偷偷去看白子画，见他抿着唇，一语不发，心里跳的厉害。

    “糖宝？她也没事？真是太好了！”

    云隐高兴不已，完全没有注意到千骨的忐忑和白子画的黯然。

    万福宫外，云隐独自送别白子画和花千骨。

    “云隐师兄，我走了，你多保重。”

    “千骨，不管你以后在哪里，都要记得，蜀山永远是你的家，蜀山弟子是你的亲人，你要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谢谢你，云隐。”

    云隐对着白子画拱手行礼道:“此次还要多谢尊上和无垢上仙帮忙，诛灭妖道，云隐感激不尽。”

    “本是份内之事，理当如此，云隐不必道谢，告辞了。”

    一白一绿两道光影飞出，与蜀山渐行渐远。

    花千骨脚踏断念，摇曳的身姿随风而动，白子画刻意放缓速度，跟在她身后，一刻也不舍得挪开目光。

    很快就要到蜀国了，过了蜀国，便是瑶歌城，便是异朽阁……

    “小骨……”

    “师父……”

    两人同时开口，相视一笑。

    “师父想说什么？”

    “还是你先说吧。”

    “前面那片树林是我们那年新弟子下山历练时露营的地方，我想下去看看，可以吗？”

    这小小的请求如何拒绝？

    “当然可以。”

    他们二人缓缓落入树林之中，花千骨想起当日来此露营，大家打打闹闹，说说笑笑，还一起捉妖怪、除内奸，那样的日子，真是令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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