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绍棠对班主任善意一笑,“李老师,我弟弟昨天刚过了十八岁,从昨天开始,我就不能再管的着他了。我也是没有办法。纪希白的学习成绩我也清楚,蹲班儿什么的就算了吧,我觉得也没浪费时间的必要。十二年都没学下个什么东西,短短一年我能指望他从专科甚至单招变成一个一本生吗?不可能!高考也剩下一个月多几天了,随他吧,我管不了。他实在不来上学,我能给他申请一个在家学习吗?这样我们都不用为难了。”
李老师惊讶的瞪大了那双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看着纪绍棠。他不太明白,别的家长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怎么到了纪绍棠这儿就随便了?还管不了?怪不得是一家人,感情脑子都不太清楚啊。
他又推了推眼镜,大概这是个刻在骨子里的动作。“既然你做家长的都这样说,我也随便吧。老师这个工作,不就是学生支持学校支持家长支持么?你这样一说,我就没有心境再培养您弟弟了,申请在家学习是吧,只要他本人同意就可以。”
纪绍棠挑了挑眉。
带着很久没见的纪希白走在学校南边的一条街上,纪绍棠酝酿了很久的情绪一下子平息了。
这条街,是她童年记忆中最清楚的一条街。
七八岁的时候,他们家就住在这附近。赵兰的弟弟赵明诚曾经在这所高中上过学。小时候,赵明诚还是很尊重赵兰,很宠纪绍棠的。
她兀自开口:“小白,你记得吗?那边那个卖早餐的店铺,曾经卖盐酥鸡,又香又脆的盐酥鸡你三四岁的时候特别喜欢吃,妈总给你买。还有那边,曾经卖馄饨,还有烧麦。我们在那边的一个广场放过风筝,在另一边的一个游乐场里玩了一整天。小时候的你笑起来特别可爱,有了好吃的第一口一定是给我。你……”
“够了,你别说了,我不记得了!”纪绍棠的话没说完,纪希白就打断了她。
纪绍棠回头看着纪希白叹了口气,“明明你都知道,明明你什么都记得,可是你总是不承认,为什么呢?告诉我,纪希白,为什么?嗯?因为你觉得赵兰是个杀人犯,做他的儿子丢人?还是你觉得我没有纪绍柳,贺颜深有钱,给不了你好吃的好喝的,供不起你穿名牌摆架子?小白啊,有些东西,不是你的,你再怎么觊觎它都不是你的。贺颜深是有钱,他当下能挥金如土,你一开口就能给你,可以后呢?你能保证他一辈子不厌烦你,一辈子养着你?你觉得纪国航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在他家户口本上而在我的户口上?嗯?你想过这个问题吗?你觉得宋瑶把你当亲生儿子,但你忘了她是怎么害的纪国航和赵兰离婚的吗?小白,多余的话我不说,但是有些事,我必须让你明白。我是你姐姐,亲生的,我不为你好我为谁好?从你七八岁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这些,可你呢,转头就把纪绍柳当姐姐。你以为他真的是为你好?小白,这是我最后一次再跟你说这些话,想明白了,就自己看着办吧。”
纪绍棠点到为止,撇下纪希白一个人回了家,行尸走肉般给自己做了顿晚餐,食不知味地吃完。
平板里还在播放手术录像,电脑里是古丽巴哈尔小朋友的病历,而客厅里,一只纯黑色的小羊羔正打着呼噜。
那是小古力送给她的礼物。
古丽巴哈尔的病更严重了,最近两周里,她做了两次化疗,一次患了败血症一次溶血,小孩疼的在床上打滚,祈求安乐死。
所有人都觉得她可怜,所有人都怜惜她,可是在生命面前,所有人都渺小如尘埃,根本救不了她。
周三,老古力终于在征求院方同意后给小古力带来了一只纯黑色的小羊羔。那天晚上,古力如愿将小羊抱在怀里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将小羊送给了纪绍棠。
养羊是件很麻烦的事,她不想要又怕孩子伤心,只能带了回来。
“小哈”是古力给小羊的名字。
“咩~”地一声,纪绍棠从电脑前抬起头里,看了眼小哈,又埋下脑袋。
这孤寂的生活中,也许这会是陪伴她的唯一的生灵。
古丽巴哈尔命不久矣,小哈却异常活泼。
纪绍棠尝尝皱着眉叫它安静,然而这种一个月多一点的小羊羔除了睡觉其他时间根本就不明白安静是什么。
它总是撒欢了奔跑在这两室一厅的屋子里,撞遍了家里的每一个家具。索性它学会了在砂盆里上厕所,不至于纪绍棠每天追在它身后为它铲屎。
纪绍棠或许在研读病历,或许在看熊猫视频,总之她肯定还没睡。
贺颜深这样想。
是的,纪绍棠喜欢看熊猫崽崽喝奶的视频,每天乐此不彼的看,有时候一看就是两个小时。
贺颜深坐在灯红酒绿的包厢里,右手边是几瓶名贵的酒,左手里谢谢手机反复的转。
他有一周时间没见过纪绍棠了。
他们俩好像约定俗成,每周日见一面,然后一周时间不联系。尽管每周的一次见面是他把各种特意做成巧合的情况下才见的。
今天,或者明天,他能再见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