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果真天地不仁,那今日朝堂之上,无论有何种变故,青唐依旧归顺,王韶将军仍旧会攻克岷、熙各州,可如今看来,恐怕史册之上,再无熙河路了。”
李文英顺着司马皓的视线,也望向对面的酒肆,悠悠地说道:“天道无为,天道自然,天道便是知足、知止、知常。今日之势,民不以稼穑为本,而图享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涂炭生灵为口腹之欲;凡器具者,不侍生产,流于市而奉于厅堂之上,徒增奢靡之气,古有越窑,以釉色惊艳著称于世,继而世人大兴窑业,伐林谋碳,以至土地褊狭、山林殆尽。凡此种种,俱逆天道。故而,苍生聚,是为天道,非是一人、一物、一朝、一代可左右,若有忤逆,天道必彰,除旧布新。”
司马皓听罢,起身走到窗前,向刚刚卖饮子的小贩招了招手,小贩心领神会的捧了一杯香饮子送到窗前,司马皓将饮子放在李文英面前,说道:“师兄不闻,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是为‘能参’,‘能参’者,知天命而后佐国扶命,方可彰显天道。社稷长久,则可以文明教化黎民,使其长幼有序、孝悌传承,生谐,忠、信、礼、义之德行,而后天下可大同矣。”
李文英此时只是低头不语,似是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沉吟半晌,突然也起身走到窗前,拍了拍司马皓的肩头,“师弟,你我二人有些时日没有一同饮酒了吧。”
司马皓微微一笑,“那你我兄弟,今日申时忻乐楼相聚一番便是。”
忻乐楼的“茶饭量酒博士”筛了四角“仙醪”,满面堆笑的放置在李文英、司马皓二人面前,“二位官人可还满意安排的这些酒食?”
司马皓点点头,又伸手取出二十文钱排在桌面上,“这些赏你。”
“茶饭量酒博士”脸上的笑容立刻由假变真,连忙答谢,嘴里一边说着“这怎么使得”,下手倒是利落,用袖口一拂,便收了二十文钱,谢过司马皓的赏赐,便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司马皓看着这人的背影,若有所指地说道:“师兄可曾看见那茶饭量酒博士谢赏之时的神色?”
李文英斟了两杯酒,自顾自地先满饮了一杯,然后说道:“你这二十文祗应,便让他晚餐之时,多了一道荤食,自然欢喜。”
司马皓也把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把酒壶往桌旁一推,“下一杯便有人替咱们斟了。”话音刚落,便见刚刚那个“茶饭量酒博士”顺着楼梯领上来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然后偷偷向司马皓二人这边的桌子指了指,那个小厮便一脸恭顺的走过来,捧起酒壶便给他们二人斟酒,嘴上还说着:“让小人来伺候二位官人吃酒。”
司马皓脸上略微流露出一丝得意,对着李文英捧起酒杯:“岂敢烦劳兄长为我斟酒,让这名厮波服侍咱们便是,来,我与兄长再满饮一杯。”李文英也端起酒杯,粗略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小厮,并未做声,只听得二人酒杯“当”的传来一声清脆的撞击,还未等放下酒杯,那小厮早已捧起酒壶在那里等候,小心翼翼地问道:“小人看二位官人今日好雅兴,小人的兄弟是个‘闲汉’,不妨叫上来一并服侍二位官人,若是官人们买物、命妓,直接差遣他便是。”
司马皓将酒杯放在桌上,也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厮,“既然如此,那你便让他上来领些银钱,出朱雀门,到那州桥与我买些杏片、梅子姜等杂嚼过来。你也不必在此为我二人斟酒了,去那马行街的药铺买些口齿咽喉药回来。”
小厮听罢如同领了圣旨一般,急忙下楼唤他的兄弟上来领钱。待打发走那兄弟二人,司马皓对着李文英微微一笑:“师兄,适才这二人俱是那茶饭量酒博士引来,你可知这茶饭量酒博士用意何在?”
“无非亲戚、邻里相互帮衬罢了。”
“依师兄之意,那二人会分些祗应与那茶饭量酒博士?”
“适才那茶饭量酒博士欣喜之色,似是有感而发,真情所致,绝非因为此等蝇头小利。”
“师兄所言极是,因四海之内广施教化,故万民安居乐业,有民乐业方存此德行。古有人定胜天之说,故胜天,须以“定”为先,而“定”非一国之定,乃万邦之定,圣人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万邦定则须均富,才可如适才那三人一般,乐道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