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了旖霞阁,方景颐遣退了众人,缩进被窝里,才就着一盏微弱的烛火打开了金常在给的的东西。
这布条被她手心里的汗濡的湿湿的,软踏踏的趴在蜀锦被面上,字都被洇成了蝌蚪,也松松散散的游荡起来,变成一个布卷儿蜷缩在那里。
方景颐感觉耳畔似乎都是自己今晚愈来愈快的心跳声,她素衣赤脚下地,悄悄往窗外看了一眼,廊下响起值夜的李庆的打呼声。
整个院落似乎都在夜晚里沉睡了,只有日渐冰凉的秋风,还在院落里打着旋儿,传出些呜呜咽咽声。
像极了金常在在大殿里断断续续的呜咽。
她叹了口气,忐忑不安的去看金常在的布条,满脑子都是可能的猜测。
布条似乎是从金常在今日穿的衣服上撕下来的,还绣着一朵小小的白花,这是金常在里衣的袖口!
她颤抖着双手徐徐展开布条,想知道在电光火石之间金常在留下来什么东西,拼着命也要给她送出来。
随着布条展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逐渐散了出来。
昏暗的灯光下,血红色的字显得更加鲜艳。
方景颐满怀不忍,这是血书啊,是金常在在没有纸笔的情况下咬破了手指写出来的血书。
其中的每一个字,可能都承担着她前途叵测的命运。
“宫女白鸳。”
这四个字沾满了鲜血,草草写就而成,本是极为贵重的信息,此刻却让方景颐摸不着头脑。
金常在在绝境里还想着要她去找宫女白鸳,是准备用宫女白鸳来洗清自己的罪证么,还是留下的什么后手?
方景颐在脑海里细细思索一番,并不记得曾经见过这个叫白鸳的宫女,金常在的宫女里并未有白字辈的宫女,自己旖霞阁的宫女只有冒绿、知夏和小濯,姚念谙的清妙阁宫女都是云字辈……想来想去,似乎只有杜蘅芜的宫女是白字辈,她的大宫女名叫白露,因是从家里带来的,所以暄妍楼的大宫女们都跟了白字辈,难不成金常在所说的宫女白鸳就在暄妍楼?
只是暄妍楼只有四个大宫女,分别是白露、白凝、白珠、白润,是“露凝珠润”之意,来自杜蘅芜年少时的一首咏秋露的诗,并没有其他白字辈的宫女了。
宫中其他妃嫔的居所,自己也只是知道其中的几个大宫女,比如皇后凤仪宫的意兰和慧兰、淑懿妃长乐宫的石斛、辛红萼蔚然堂的兰溪等等,并没有记得有一个叫做白鸳的宫女。
方景颐苦苦思索不得,手中的蜡烛已经悄然燃尽,几颗红泪从灯台上掉了下来,蜀锦被面上瞬间被灼烧出了一个小洞,焦糊之气很快把她的思考打断了。
她顾不得再思考白鸳,赶快将被面一抖,赤脚下床而去,将灯台放到檀木小桌上,最后深深看了这布条一眼,准备将其烧毁,不留下任何痕迹。
虽然并不知道宫女白鸳是谁,但是能让金常在如此舍命送出的东西,恐怕干系浅不了,倘若被有心人得了去,自己也将会不得安息。
既然现在已经记下了这个人,就无需这布条示意了。
冒绿一直守在门外,此刻听了吩咐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处理了这布条烧成的灰烬,才收拾被铺躺到紫檀木月洞门架子床旁边的小床上。
夜晚里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这声音被风一送,也变成了金常在的呜咽之声,方景颐裹在新换的被子里,只觉得浑身发冷,翻来覆去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