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逐渐被搬完,广场上的地面被鲜血泡着,走上去都有一种走在泥浆里的感觉。
赵多树有条不紊的指挥着那些年轻的孩子清洗广场,一桶一桶的水冲下去,鲜红的血水就流往低洼处的沟槽。
冷清的阳光照射着这一片血海,一眼看去,竟然还闪着金光。
这是一种残酷的美。
让每一个看见的人的心都像是坠落到地狱里的冰冷。
城外不远处的山谷里,一具具的尸体堆积,将这个不小的山谷填平。
山谷的两边,有不少人在上面用锄头把土挖下来,掩盖在这些尸体上面。
半天前,他们还在生死相搏,这一刻却都安静的躺在同一个山谷里。
如此的荒唐可笑。
但没有人为此说些什么。
所有人都沉默着,掩埋曾经的同伴也好,战友也好,敌人也罢。
只有沉默,他们连话都说不出来。
若是可以哭,所有人都愿意大哭一场。
可是他们连哭的勇气都没有。
为什么哭呢?
自己做错了吗,我们做错了吗?
没有啊,他们谁都没做错。
只是他们失败了。
失败的如此莫名其妙。
赵多树一个简单的计谋,让他们失败的如此彻底。
他们胜利了,他们保住了这个城池里面的粮食,让那些孩子能够渡过这个灾年。
但他们的心也空了,死了。
要不是他们还有着那一份可笑的善良,他们不会中计,这些人都不会死。
他们活着,变成了行尸走肉。
他们已经死了,同这些葬在山谷里的同伴。
他们才是一伙的啊,他们都是灾民,都是饿鬼。
死里求活的饿鬼啊。
最后一捧土撒了下去。
清河城外,少了一个山谷;
这个世间,多了几十万再也没有心的行尸走肉。
现在,他们才是真正的饿鬼。
从地狱归来,再不问人间善恶。他们只剩下一个目的——活下去,不择手段。
原来他们死里求活;现在他们活着,但却求死。
莫问砍断一颗山谷口的大树,留下一人高的树桩,又将树桩劈成两半,以树为碑,在上面刻下:
天启十年,立冬。
鬼王莫问斩杀三十万饿鬼于清河。
莫问跪立。
他跪在碑前,磕下了三个响头。
他起身,对着后面跪着的那些人说道:“这些人,因我莫问而死,我该以死谢罪。”
所有人都看着他,没有人责怪他,因为这么做,是大家的选择。
莫离和刘平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莫离是因为想着,还有自己,父亲应该不会做什么傻事。
刘平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劝慰是最无力的语言。
在这里的所有人,没有人会责怪别人,他们只是不能原谅自己。
这场战斗,以一种最伟大,最高尚的牺牲开始;又以一种最荒唐,最冷淡的方式结束。
他们的牺牲,变成了一种笑话。
莫问接着说道:“但是,你们大家都没错,你们是受我的指挥,你们是因为心中的那份善良,那份还未消失的人性,所以才选择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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