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进道:“可是先生,这是饿鬼,是灾民,是到处流荡的流民,怎么可能建起一个完备的刑名体系呢?”
“不需要完备的刑名体系,只要根据罪责大小,实施惩罚,这总该是不难的。”
田进反问道:“那先生,什么样的罪责才算重呢?抢人口粮,算重吗?不过一碗稀粥而已,在周国,这样的事,连罪责都算不上。可是在这些灾民眼中,一碗稀粥,就是一条命。我们是该判他无罪呢,还是判他杀头?”
秦谊摇头道:“我暂时也还没想好。只是,莫离现在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就可以随便杀人而面不改色,这是不对的。”
话题由刑名转到了莫离身上,田进问道:“先生是担心之后莫离会变成一个残暴的人?”
他摇头道:“我看应该不会,若他真的是一个残暴的人,就做不到这样的有条有理,进退有据。我倒是觉得,这孩子难能可贵,他承担了这么大的压力,却依旧能让自己心境平和。”
秦谊有些不同意,他反问道:“怎么就是心境平和了,而不是冷血残暴?”
田进愣了一下,似乎也可以这样解释,不是冷血,不可能对自己手上的鲜血无动于衷。
他摇了摇头,想想这几日以来,莫离的行为举止,道:“我看不会,反而这孩子,颇有莫兄锄强扶弱的侠义胸怀。”
说到这里,他又摇了一下头,道:“或许还不止,莫兄骨子里只是一个行侠仗义的江湖豪杰,而这孩子身上,有一种保境安民的公正,以后无论是治军,还是治民,应该都能有不小的作为。”
师徒两人,意见相左,谁也不能说服谁。
秦谊没有怀疑自己的学生为人正直侠义,他只是想,或许自己的弟子也没有把‘以人为本’当作自己的本道。
正直侠义是很难得,但对于一个为官之人,没有什么比‘以人为本’更为重要。
田进离去,他一个人继续思索着,在灾民之中,什么样的错误,该处以什么样的责罚,这样才符合‘以人为本’之道,还可以更好的维持灾民之间的秩序。
他是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行.政治民不是他的长项,他一时间,竟然也找不到很好的法子,能两头兼顾。
田进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先生古板,不懂变通。
恰恰相反,什么时候都能坚持‘以人为本’之道的先生,才更加的让人尊敬。
第二天,他与莫问去了云东城,王显受到了云王世子云烨的回函,说‘他很尊敬清正忠直的御史大夫,也侠义无双的莫问舵主,他很愿意接收这些灾民,帮助他们渡过灾年,但云王已经下令,他不敢私下行事,但愿意为了他们,向云王求情。’
虽没有得到直接肯定的大夫,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秦谊和莫问怀着喜悦的心情,返回了青衣城。
他们向所有灾民宣布了这一个喜讯,所有人都欢欣鼓舞。
因为云王世子是云阳郡的实际掌控人,只要他愿意帮助这些灾民,就算是云王下令,不可以接收,那莫问他们寻找其他的地方上岸,云王世子也应该不会派人阻拦。
除非云王真的下令,让他不允许一个灾民入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