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初雪就是隔靴搔痒地下下意思意思,没成想竟足足下了一日一夜,雪深足有一尺。阿沅将自己包裹严实带着春竹去了芜柳居。
芜柳居是翠竹搭建的馆所,白茫茫一片中,青翠的外墙凸显得挂在门口那两只小红灯格外醒目。
见阿沅来,初瑶忙迎了出来,接过阿沅解下的披风,放在一旁的椅背上。
阿沅静静地看着初瑶往壶中放茶添水,举勺净杯,摆盘置筷,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姿态悠闲静雅,真是个令人赏心悦目的女子,难怪绍卿乐不思蜀。
“听说绍卿这段日子一直在这里。”
初瑶抬眼看了眼阿沅,轻声道:“嗯。”
“初瑶……”阿沅看着她,欲言又止,“荣昌伯爵府新添了一对新生儿。”
“我知道。”
“绍卿该回去看看。”
“你也知道。他不愿意的事谁劝都没用。”
绍卿表面上看起来是个不计小节甚好说话之人,可碰到不愿之事,真的是谁都劝不动的。
“他要是一直不回去,对你对他怕是都不好。”
初瑶明白阿沅的意思。荣昌伯一直就不满绍卿同她在一起,如今府内既添新子,再这样不清不楚下去,对他对自己着实唯有伤害。
“我劝过,可他就是不回去。我有心想去看望,可……”初瑶笑的凄然,“还是不去的好。”
“如果,我说如果啊,如果荣昌伯同意你进府,你愿意吗?”
初瑶低眉,眼睛一下一下地眨着,好一会儿道:“阿沅,你知道阮如寐吗?”
阮如寐。历史上有名的才女入侯府为妾后,抑郁而终。
这位阮如寐原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家道中落,沦落风尘。可她不愿屈服命运,以出色的才艺谋生,赢得名声,后遇侯府公子,一心相许,入了侯门,却倍遭欺凌冷落,含恨抑郁而终。
“绍卿人如何,你心中当有决断。荣昌伯爵府今主母乃我姑母,是个心善慈悲之人。绍卿那位府中的夫人,我见过几次,也听姑母提起过,是个比她还宽宥的女子。你过去,当不会似阮如寐那般困苦。”
“阿沅,我这半生历经了家破人亡,人情冷暖。我自是信你口中所言,他们都是极善之人,可我已没了信心再去重新开始。这间馆所是我的全部心血,如今我别无所求,只希望有人来喝茶,我煮茶,得些收入,能维继便好。”
从前只偶尔从绍卿口中听到,今次从初瑶口中听闻她的过往,阿沅不禁心生恻隐,也多少能明白她为何不愿进荣昌伯爵府。进了府,等于将自己的后半生压在了那里,且注定要被人指摘,守着这芜柳居过日子,反倒轻松。
“这样的话,你跟绍卿就不能再在一起了……”
“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好几次说断都未断,如今,真的得做个了断了……”
“舍得吗?”
初瑶眼圈微红。“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几年偷来的时光,我已经很满足了。”
看着初瑶哭,阿沅鼻子也泛酸。
“我没事,真的没事。比起从前饥寒难耐,被人卖来卖去的日子,这点痛算不了什么。”
两人垂泪安慰了许久。
阿沅离去时在半途遇到回芜柳居的绍卿。
“你要真为初瑶着想,就该常回府去看看,安抚安抚府里众人,才是正事。”
“不想回去!怕见那两个小人。”
“怕你让人有喜?”阿沅气的在绍卿的胸口推搡了下,“那两个孩子是你的孩子,你怕什么?!”
“你不懂!”
“好!我不懂!不过我告诉你,你再不回去,受伤害的只会是初瑶。你哥哥本就对她印象不好,如今你更是不着家,你让你哥哥怎么想她!让外人如何想她!”
绍卿叹气,一脚将脚下的雪堆踢的七零八散。
“话我说到这儿!怎么办,你自个儿想吧!”
阿沅说完气嘟嘟地转身走了。独留绍卿还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让初瑶入府不可能,娶她在府外安新家初瑶又不愿,他常常不明白她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他反复说过,不介意她的过往,她总说她知道,却就是不愿意嫁他。他真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