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身前,孝煜调阅了禄粮掺假一案大理寺对户部和漕运司相关人员的提审记录,按照章程,他一到吴州,便将吴州辅佐廖之傑收押。追查下来,相继又收押了科道傅伦、负责监兑和押运的一干人员。这些人是被推出来挡枪的,纯粹用来干扰查案。那廖之傑作为掌管吴州本地漕运的长官,失职是真失职,但舞弊之事却与其关系不大,倒是那科道傅伦,嫌疑甚大。此人从收押到提审,未见丝毫惊慌,镇定自若,审问自然也就没有结果。下面负责监兑和押运的小官员一开始还嘴硬,后来架不住严刑酷打,便招了,但他们一再声称是自己鬼迷心窍,见财起意,死活都咬不出个人来……没有旁人参与?孝煜不禁心中冷笑。他们口中所述看似路径清晰,交接明确,实则最经不起推敲,可偏偏在程序上没有漏洞可抓。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把柄捏在那傅伦手中,竟没有一个人敢将之咬出来!
南粮是西咸的粮仓,其中不仅有供应东境、南境和西境的军粮,更有其他州县的赈灾粮,还包括专门供应宫廷和京官的禄粮,因用途和去向较为复杂,所以一直以来舞弊之事不绝,是公认的肥差,亦是险差,尽管落马的官员络绎不绝,依然不乏趋之若鹜者,誓要赌一把,荣耀故土,光耀门楣。
漕运舞弊的渠道历来五花八门,但真正形成规模且运行有序是从白译玄当了吴州知州后开始的。当年夷国公能以税银和军粮两支武器与声势滔天的安西王对抗十数年便是通过白译玄这条漕运舞弊渠道进行的。白译玄和夷国公相继倒台后,原先的渠道一时间群龙无首,混乱了一阵子,后来被顾铭屠暗中收为己用。他也是用这个做筹码与昭王建立起了坚固的盟友关系。顾铭屠让傅伦在自己做靶子还是让他人做靶子中选择。只要能将晟王困在傅伦这一关,日后无非只是换个监兑的事儿,一切照旧运行。
孝煜确实被困在了监兑这一关。傅伦如铁桶一般,油盐不进。孝煜心里清楚这绝非一个监兑一时贪财之过,也非一个小小的监兑就能完成的以假乱真,可就是没有证据,也没有突破口。他心急如焚。日夜不息地走访、查探漕运的各个环节,询问每一个经手之人,一日一日地无功而返,也许是黄天不负有心人,二十几日后,总算让他窥出了点蛛丝马迹。
从吴州运出的漕粮中,最终的目的地不是运往永平府作为禄粮,就是运往四境作为军粮,兼或会有运往受灾的州县,作为赈灾粮。出界的船有近三分之二会在胶豚湾这个地方停靠,再分船,分批运往各自的目的地,官簿上是这么登记的。给这些船只签字通行的都是同一个人——童远。可在孝煜发现这个人的同时,童远也察觉到情况不妙,先一步逃了。
昭王和顾铭屠原本已松了口气,以为晟王此次会空手而归,没想到竟让他发现了童远。童远是从前夷国公的人,除了生意,他们并不是一条船上的,因此,说不好到时候会将他们给供出来,还是死人来的更安全。但顾铭屠提醒昭王,一旦杀了童远,漕运的红利一时半刻怕是吃不到了。这童远虽是个小人物,可漕运船一旦离开了胶豚湾,他们便无计可施,一切只能仰仗童远的门路和渠道。昭王心里也清楚,但比起被供出来的风险,损失点钱财只能算小事。更何况以他的身份地位,找人取代童远应也不是多难的事。人为财死,只要有钱赚,不怕没人干活。
狡猾如童远,也未能逃过一死,终究吃了势单力薄的亏。这世间,钱财从来就不是万能的,权势才是。权势撒下一张网,恁谁都逃不掉。
孝煜追踪童远数十日,等来的却是童远的尸体。每次眼见着就要抓到了,抓到了,每次却都在临门一脚前失利,孝煜愤懑难平。
因为官府查案,抑或因童远身亡,漕运上的活动停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打草惊了蛇,孝煜空手而归。为期三个月的调查,最终以吴州漕运司漕运监兑个人监守自盗为由结案。
昭王漕运司总督的位子保住了,嫌疑也随着结案解除了,但损失远比他想象...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