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的。”曹淳颇为认真地为宁维则细细说明:“至于贵重的紫檀、铁力、花梨一类,自然是在另外的小库房。那些料都是大师傅亲自画押才能提走,出入库都是有凭据的。手艺不到,用这些硬木也是浪费,还容易伤了自己。”
宁维则点了点头。木坊想做大,规矩还是要立的。
“不知道宁姑娘想要多少料呢,我来帮你拿吧。”曹淳好人做到底。
宁维则点头,看了看图纸:“面一尺二寸长,阔九寸,高一尺六寸。头空一寸零六分画眼。脚方圆一寸四分大,面上眼斜六分半。下枨一寸一分厚,起剑脊线,花牙三寸五分。”
“不知姑娘你打算用什么料呢?凳面不大,整板的话应该桦木松木都有。”
宁维则不假思索道:“曹兄,不需要整块的。凳面按师傅那物件来,就用龙凤榫拼合,只要找到够长的木条就好。对,就这几根,差不多就够用了。”宁维则一边说着,一边掂量起手边架子上的几根榉木余料。
曹淳动作很快,一把把木料扛在肩上:“行,那就先用这些,有需要的再来取。那宁姑娘,咱们回前院开工吧。”
宁维则一边走,一边把衣袖卷紧到手肘之上,长发也再次扎好。
跟着父亲做了多年活计,虽然没有做过什么复杂的物件,但宁维则的基础打得很牢。
量取、画线、锯断、刨光,宁维则也不做声,眼中只有木料。
不得不说,入梦也帮了宁维则的大忙。入梦的细节,像是录像一样刻录在了宁维则的脑子里。因为自己亲手做过,哪些细节要怎么处理根本不需要宁维则过多考虑,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很快,四根凳腿和凳面需要的材料就准备出来了。
宁维则看了看图纸,又想了一想,突然用笔在图纸上改动起来。
韩经纶好奇,伸头到图纸上方:“咦,宁姑娘,你怎么把枨子给改了?”
宁维则淡定道:“之前是我写错了。”之后又低下头处理起来,不再理睬韩经纶。
韩经纶本待争辩几句,没想到碰了个没趣,嘿地一声笑了笑,揉揉鼻子,继续看了起来。
枨子很快也按尺寸做出了雏形,剩下的便是最重要的拼接。
古典式的家具,讲究的是用榫卯连接,用钉子之类的铁器便是落了下乘,最多也就是鱼鳔胶辅助粘合而已。
凿榫眼、锯榫头,这些结构制作过程十分讲究。吃线与留线,吃线吃多少,留线留多少,这些细节决定了木结构的穿插能否严丝合缝。
掌握了多少种榫,并能根据不同的木料和环境决定合适的处理方式,这些细节技巧才是老匠人的立身之本、不传之秘。
宁维则前身跟着父亲,虽然学到的榫头种类不多,但胜在日积月累反复训练,手艺很扎实。
加上穿越前做工业设计的经验,此时的宁维则并不比一些寻常黄级工匠逊色,甚至还稍稍超过。若是有老师傅的经验点拨,宁维则也许很快就能成为一位面面俱到的玄级木匠。
宁维则现在也顾不上想那么多,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
先做凳面。凳面由薄板平行拼接,薄板不够宽,龙凤榫就有了用武之地。在两块板的板边分别起榫舌和通背的按合构造,也就是一边开出下大上小的槽口,另一边把榫舌的断面做成对应的半个银锭形的长条。两块木板推插接合后,便不能从横向上再次拉开。
凳面拼合上之后,宁维则想了想,又在板上开了一个上小下大的横向槽口,往槽口里穿嵌了一根木条。这个工艺,又叫龙凤榫加穿带,是为了保证板面接合后,横向竖向受力都更均匀,防止折断。
老头装作不经意地瞄了一眼那个木条长榫,暗暗点了点头。
这个长榫也另有玄机。木条一面稍宽,一面稍窄,从宽的一头往窄的一头推,才能保证长榫穿得够紧。当然,这个木条的宽窄差异又不能太大。两端相差太大,穿带就容易往加窜,不牢固。而两端相关太小,又会穿带不紧,甚至有从带口的另一头穿出去的可能。
宁维则显然是学到了这个技巧的,做起来也是不假思索。
此时虽已入秋,但宁维则做得认真,竟是从额头上发丝里不停地沁出细细的汗珠来,沾在脑门细软的绒毛上,像是夏日清晨的露水般亮晶晶的一层。用胳膊擦了一把,感觉好像还不够,宁维则抬头一笑:“哪位有干净的汗巾手帕,借用一下。”
在场诸位都是一愣。虽然端朝从不禁女子外出,女子也可以出来做工从商抛头露面。可……其他男性的汗巾,也未免有点太过亲密了。若是普通女子如此要求,可能会被视为行为放浪。可大家看着宁维则抱着木头的样子,坦荡得让人想不出任何责难的理由。
韩经纶反应最快:“曹淳,去物料房拿一条新帕子来。”
宁维则也不客气地追加了要求:“方便的话再给拿碗水喝!”
大家失笑,这不就是个眼里只有工作的小丫头么!曹淳应下来,麻利地去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