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北京。
落日前,耀眼的余晖穿过万清大厦23层的落地玻璃,焦红色的光一束束打在西装革履、梳着背头的男人身上,须臾过后,远方连成片的赤红变作晦暗,而太阳也进跃进了地平线。
灿烂总会藏匿于黑暗,北京却是个永恒的不夜城,车水马龙、灯红酒绿、霓虹灯与镁光灯交汇,靡靡之音与震耳欲聋相融。这里永远有乐子,也永远不缺刺激。
身为数亿量级上市公司手握实权的财务总监,年轻有为的男人永远是社交场合的焦点。万清集团高层饭局上,英俊潇洒身材高挑的周宏远坐在一群大腹便便面相油腻的“地中海”之间,他神情淡淡的,端着高脚杯,看不出喜乐来,但这却不妨碍应酬的继续。餐桌文化在这座全中国最大的北方城市里根深蒂固,谁都不想动摇这种固有的传统。三杯酒下肚,在座的几位高层领导都已带了三分醺,眼神愈发变得浑浊起来,而周宏远却面目清明,他的酒量是西方世界的烈酒喂出来的,五十二度的白酒,至少能喝个一斤。
为首的被唤作杜总的男人拍着周宏远的肩膀,口中喷出烟酒味儿,周宏远便下意识地向后撤了撤,“小周啊,我们几个都是跟着王总几十年的老人了,从万清一年营业额只有十万的时候就是万清的顶梁柱,你是我们中间最小的,又是来得最晚的,有些事啊,你不懂。”
周宏远皱了皱眉,旋即扯了扯嘴角,却没说话。
杜总不依不饶,“你是北大的,是美国回来的高材生,活到现在顺风顺水,没吃过苦没受过罪,有点儿书生傲气我们都理解,可是你也得理解我们筚路褴褛以启山林的辛苦啊。”
周宏远微微挑眉,终是没说话。空降兵不好做,周宏远打从一开始就有这个心理准备。更何况,这次的提案他势在必行,不是这几个老顽固靠着跟王总的裙带关系就能阻碍的。这几个脑满肠肥的家伙,他还没放在心上。
周宏远面儿上没什么表现,心底里却嗤笑不已。杜总自以为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晚上车轱辘话说个不停,嘴皮都要磨破了,到头来,在周宏远眼里,不过是一群行将就木、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僵尸为了继续尸位素餐而垂死挣扎。
整个晚上,周宏远都兴致缺缺,却也懒得扫人兴致,只觉得百无聊赖,他向来不屑与这些人相争,实在是无趣得很。
许是杜总的话,又许是连绵的阴雨天,周宏远的思绪不禁飘了好远。恍惚间,他想起那些泛黄的往日,想起那尘封于泥泞中的周镇时光,仅仅是几个片段在脑中飞快闪过,身上那些永久的伤疤,便兀自叫嚣着痛与痒;而这几个片段之后,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个将他拉出泥淖的男人,是那具清瘦的身体里蕴藏着无限的力量与坚韧,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透出无限的温柔与宽容。他想起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依偎与照料,想起那最深处的温馨宁静与最绝望挣扎。
这不是周宏远第一次想起程毓,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程毓就像是种在周宏远血液中的蛊虫,平日虽没什么感觉,但只要一个引子,便可以在他的血脉之中翻江倒海。然而,成年人不会自寻烦恼,那些令他忧愁的、烦恼的,连同那些还念的,刻骨的,统统都只是他人生中难以言说的细枝末节,是他光鲜人生中误入歧路的悲叹,一早就隐藏在了这钢筋铁骨的光怪陆离之中。周宏远永远有方式忘记恩情与愧疚,更永远不乏刺激。更何况,在这十年里,他不是没给过程毓钱。
从纽约大学的本科生,到摩根大通实习生,毕业后,周宏远又顺利进入国内唯一一家称得上投行的券商工作,三年后,他更是在无数同事中脱颖而出,成为数亿量级的万清集团ipo上市的骨干负责人,到最后,摇身一变,成为了这家企业一人之下的财务总监。
这是条充满荆棘的路,周宏远走了整整十年。十载寒暑,无数个日日夜夜,虽无刀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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