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闻其详。”裴寂一副愿意亲近无虞的样子。
“王世充投降后,他被二郎送到了长安,这事一直搅扰得朕心里不舒畅。”
裴寂心里一惊,他可能没想到李渊还有在心里埋了如此久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心事。
不过也是,今非昔比。裴寂现在连叔德都不敢叫了,再叫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忤逆之举。
他试探问道:“陛下意思是王世充有过献言?”
李渊点点头,眼神略显忧伤,是那种可怜自己的忧伤。
“王世充的话朕本来不该信的……”
李渊的表情略显痛苦,好似王世充还在折磨他一样。
裴寂没继续问,他静等李渊把心事说出来。
“二郎的为人,倒是无懈可击。他不能不把王世充从洛阳押解到长安。原本,我给二郎的旨意,他可以直接处决掉王世充,不论王世充是否会投降,都比不留他。”
裴寂好像听出点名堂了。他回想起,王世充被押到长安后,投入诏狱就没了下文,更窦建德他们不太一样。原来王世充这条命落下来,背后还有如此多令人想象不到的机巧在里面。
“王世充这个人,很狡猾,也装得很有骨气的样子。就算沦为朕的阶下囚,他也是一副令人厌恶的嘴脸,朕是不喜欢他。”
看李渊咬牙切齿和不屑的样子,裴寂想象得出,李渊应该是曾经很低调的见过王世充。或者说,是王世充曾经要求密会过李渊。不然呢,李渊怎么会去见一个败寇。
而一个亡国之君或是叫逆臣,要见皇帝,皇帝还答应见了他,这里面就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了。
裴寂还是沓拉着眉眼,嘴角下垂,静心静气的继续听李渊往下讲。
“朕打算再留他一段时间,暂不会处置他,把他关在刑部的大牢里,发臭了发霉了再说。”
李渊扫了裴寂一眼,“丞相知道王世充在刑部大牢里吧。”
裴寂摇摇头:“微臣不知道,也没听李安说起过。”
他觉得李渊这样问他,就是在提示他,不要去过问王世充的事。
裴寂心里有点按耐不住了,王世充这家伙到底给李渊说了些啥?让李渊压在心里难受不说,还憋了这么久才跟自己吐露出来,挺令人震惊的。
不过好像,自己刚才说了句跟汉王时候有关时,才引出了皇上这些话的。
李渊在说出实话前,应该是觉得可以给自己讲,才会如此开口的。不然,他可能会继续憋在心里。
幸好,自己最近跟汉王没有什么交集,也走得不算近。要不然,自己也听不到皇上现在说的这些话。
“微臣虽有些愚钝,但不知王世充有何事令陛下如此不宁?”
“丞相啊,你觉得智云这孩子,天性是不是纯良。”
裴寂忙点点头,“那还用说,汉王虽然偶有桀骜不驯之处,但天性纯良,对陛下对臣僚赤心可鉴。”
他要四平八稳的摆正自己的位置,才能听到接下来李渊告诉他心里究竟是什么秘密。
李渊不会责怪他这种没有原则的立场。
皇子们的是与非,还轮不到丞相来品评。
大唐的皇子可能是互为氐惆,但到不到得了生死以决,裴寂现在也想不到。
李渊也想不到。
“陛下对皇子们甚为宽厚,就算有点毛病,他们自己个也都会各自矫正。”
“但愿如此……”李渊的眉头紧蹙,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过了一会,裴寂不开腔,李渊又自语一样说道:“朕是不愿意相信王世充的,只是又不得不信。”
“陛下的话很重。”
“王世充给朕说,智云这孩子曾经私底下与他的侄子有过交集。”
裴寂心里一惊,“陛下说的交集是指……”
“王世充那个侄儿,就是被智云杀了的那个王仁则。智云曾经与他私交甚笃。”
“这种话,微臣可以十二万分的肯定,完全是王世充的胡言乱语。”
“朕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可是……”
李渊那宽大的脑门,突然间阴云密布,两眼圆睁,眼眸里闪烁起杀意。
这时候的李渊,裴寂是熟悉的。
李渊这个人要是不认亲起来,可比杨广更薄情。杨广篡位那些把式,在裴寂看来,李渊一样都不会少。
他这副模样就是准备生吞活剥自己的亲儿子的架势。
“王世充说了一桩事,朕也不得不重新思考。”
“究竟是何事?”裴寂也好奇起来,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发紧,一阵一阵的隐痛。
“王世充为保全洛阳,曾经与李智云有个君子协定。王世充让李智云灭朱桀,占据河东郡,但是不取洛阳。”
“不可能!不可能!”裴寂大摇其头,也摆其手,一副打死都不相信的神情。
“王世充说到此时,朕也不信。”
“就是啊,臣都不会信,何况陛下是圣明之人。汉王没有攻打洛阳,是因为他的黑火药不足……”裴寂说到此,他的心里也咯噔一下。
这个理由现在回想起来,真的令人觉出牵强的意味。
难不成李智云当时,真的不想打洛阳?
他连洛阳城都没看一眼,就渡河走掉了,的确是令人深感蹊跷。
“大郎兵败新函谷关时,大郎给朕也有一个驰报。他怀疑,李智云将只有他能炼制的黑火药配方给过王仁则,而王仁则照此配方造出黑火药,才致使大郎数万人兵败,攻打洛阳功败垂成。”
“太子兵败,听说是因为王仁则请到了高人。”
裴寂这一次再没有刚才那么肯定了,他心里也在开始动摇起来。
“而到这个时候,朕依然不会怀疑我儿的。李智云毕竟不会做那么糊涂的事,非要与大哥二哥争名夺利,或是沽名钓誉。他是在体恤他的士卒,不愿他的士卒死伤一人。”
裴寂认真看着李渊,李渊继续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
“朕是不愿相信,也不忍相信王世充的话是真心话。但是,大军兵临洛阳,王世充投降之际,二郎又印证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