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冷眼看望脚下山呼的群臣,这口恶气,他已经憋了太久。
他知道即便底下吼得再大声,再整齐,也总有口是心非之人。
但既然争斗不可避免,他希望或赢得磊落,或输得服气。
退朝后,兴安一直紧紧跟在朱祁钰身边,等其忙完才寻了个没人的空档向其禀报:“小皇子醒了,疑似受惊过度,食不下咽。”
“彻夜转到奉先殿,等人自然发现,问起来就说孩子走迷了路,陪祖宗们多聊了会。”
兴安快速眨了眨眼,应下旨意,追问:“跑掉的拐子还要继续追查吗?”
“查!”
“那……东宫那边呢?”
“再关几天。”
兴安微微皱眉,应了一声好,默默退出。
“你老能活到太子继位吗?”天子突然向着兴安的背影发问:“还是你以为可以熬到南宫复辟?他会继续重用你这位景泰朝的大内总管吗?”
兴安原地下跪,不紧不慢地低头回答:“老奴年近古稀,一生在这红墙里打转,既无亲人,也无子嗣。这么多年,不敢说把皇家事当自己事,但早已将大明当做故土,把天潢视为至亲。所以眼见陛下力挽狂澜,成功保住大明基业,老奴是真心欢喜!真心佩服!但听闻陛下打算无故废太子,也是真揪心!真急!东宫到底关系社稷延续,牵动臣心,先帝们对此莫不慎之又慎,别说废立,就是公然训诫也是极少的。”
四处宣扬废太子这事,是故宫伦顶着朱祁钰的身子干的,本尊只能默默背锅。朱祁钰也承认兴安说得有理,于是语气缓和了许多:“那你认为朕应该如何对待东宫?”
“善待。”兴安叩首,停了一会又补了半句:“至少现在。”
天子沉沉的龙息,在偌大的空殿里听得一清二楚。过了很久,才听到龙音:“起来吧,去忙你该做的事。”
“遵旨。”老太监起身,不觉背已湿透。
兴安离开正殿,眼神示意门口的一对太监随从,三人一起走了很远,他才交代其中一个说:“去,把刚才皇帝与咱家讨论太子的话传给南宫,除了最后一句。”
接令者点头速离。
剩下一个小太监不解反问:“安公平日里不是总教导咱们别搭理南宫吗?”
“以后也别理。”
“啊?”问话者更加纳闷,老太监却再不回答。
当天入夜前,皇子朱见济顺利被人“发现”,平安送回坤宁宫。朱祁钰假装“闻讯赶到”,贵妃杭氏秋接到消息也随后赶至中宫,搂着儿子又亲又抱,再舍不得撒手。
“求陛下恩准济儿回到娘娘身边吧?”婢女果果斗胆替贵妃道出心中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