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似的训道:“那要是失火第一个烧死你。卖房是你自己选的,我也没辙。你要不然现在就上楼改剧本去吧,我帮你给片方打电话,说你服软后悔了。”
傅鹭一别头:“不可能!你也不问问那傻逼片方要我怎么改,我都他妈为了他所谓的‘商业大片’改了四遍了,忽然来了个投资人要我改成傻逼三流喜剧。他要这么乐意何必找我,找那些什么麻花去啊,三流喜剧人家不是最擅长么!我宁愿卖房,也不愿意IP全给这帮商人。到时候片子卖的不好,被人说成脑残片,我署名原作加编剧,名声更完蛋。”
傅从夜端着碗起来,进了厨房,声音传出来:“你名声早就完蛋了。”
傅鹭开着轮椅进厨房,端着碗想要面汤:“你知道那投资人给我找来的联合编剧么,我还查了查他以前写的剧,都他妈些什么玩意儿,谁写东西不是为了名利,我也是啊,可你也不能把屎上撒了巧克力彩球,非往观众嘴里喂吧。就是电梯里崩三百个响屁也比不过他们缺德,他们是往咱们国家这丁点大的文化小池塘里崩屁窜稀,污染一池子水啊。”
傅从夜听着就皱眉:“我知道你骂人特狠,你别在我这儿骂,我不是给你申请了个微博么,你有本事上微博骂去啊。”
傅鹭小口喝着面汤,厨房里没暖气,他哈气都有点白雾:“微博上我也骂啊,可为啥我申请个加V都申了半个月还下不来啊。”
傅从夜:“你用真名了?申请的是什么V?”
傅鹭用轮椅开始倒车出厨房:“我用那号专门喷人的,怎么可能用真名。申请身份写的是,全国直肠气体排放量总冠军。”
傅从夜一脸无奈:“……你就一天天离不开屎尿屁了是么?就你这简介能过才是好笑了。微博也少骂点,要是骂了什么流量明星,你就等着被轰炸吧。”
傅鹭笑起来:“那我可高兴疯了,以前还有人采访我,我在记者面前喷一喷,现在都没人喷我也没人让我喷,我都快寂寞死了。真要是有人骂我,我来个连环对骂,倒还真能有点在电脑前码字的动力了。”
傅从夜让他气笑了:“你是把梁实秋那本《骂人的艺术》默写三遍了是吧。”
傅鹭嘟嘟囔囔:“我又不只是骂他们,我骂自己更狠啊。我自己写了好几本臭大粪,出版出去简直都是浪费纸,有印那几本书的功夫还不如印点挂历有社会意义。我这叫批评与自我批评,只有我这样敢喷自己的人,才能真心诚意的喷别人。”
傅鹭倒是骂了几句,吃得多,心情也好了些,他就是有点愁卖了房子没地儿放书的事儿。
傅从夜倚着门口,看他开着轮椅到处找书,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卖房子赔违约金本来是下下策,是两边都受损失,但如果傅鹭自己坚持这么做,傅从夜也确实支持他。
只是这次再卖了房,他名下资产就只剩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了,往后再没机会让他任性下去。若是傅鹭再卖不出去书,火不起来,连以后去医院做康复保健的钱都付不起了。
傅鹭在电脑前上了会儿网,似乎还挺兴奋的敲着键盘,傅从夜上楼替他关上了门,才回到房间去做卷子。
他没打算写作业。也确实是因为作业没什么必要。
桌面上好几本《奥赛经典》,最上头是一本打开的《俄罗斯平面几何问题集》。
他之前一直在做市内各个重点的卷子,都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每天保证自己的习题量阅读量只是为了让脑子一直在转,但遇到卡壳题目的几率并不高。
但去年他找卷子的时候,找到一套去年IMO奥赛中国区地域选拔赛的卷子,他才想起自己小时候还是经常参加这类比赛的。然而时隔多年,他再做高中级别的奥赛题目,已经相当有难度了。
傅从夜没想到自己这几年其实只是自认不错,很多地方都没长进,他也有点心里难受,才去买了些题目来刷题。甚至去年年末,他还去了全国高中数学联赛前的拔高课。
只是想要再往下一步参加IMO就要入冬令营,还要有三月四月的国家集训队。傅鹭身边离不开人,他虽然成绩不错,也没再参加那些集训。
他其实对比赛的热情不大,就没放在心上。
只是见识到同龄人牛逼的太多,刺激的他不敢再像初中时候那样懒散了。
他闷头刷题,手机就放在眼前,也没有什么响动,毕竟微信QQ基本没人会来找他,顶多就是接到讨债或者外卖的电话。
傅从夜做题做的有点入迷了,这几本书难度确实还可以,这几年的新题型也囊括其中——他等到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时间都已经显示是一点多了。
手机上还有几个未接来电。
是“妈”。
他回过去了。
傅从夜知道她这个点肯定还没睡。
果然那头接起了电话,女人的声音有点疲惫:“星星啊,怎么才回电话。”
傅从夜转着笔,撒谎不眨眼:“我玩游戏呢,没看见。”
女人:“怎么还玩游戏啊,你上学期期末考的全校倒数,听说你都分到最差班里去了。唉,你这样我跟学校都没法打招呼啊。”
傅从夜皱眉:“用不着打招呼。我就这样了。你说吧,什么事儿。”
女人:“你爸那边怎么样了?”
傅从夜:“没怎么样。就卖房呗。马上就要无房可卖了。”
女人声音中有些担忧:“……那些书怎么办?到时候就没地方放了。他不会舍得吧。星星,还是听我的吧,这钱我来垫。你也知道,这点钱算不了什么。”
傅从夜:“他不会要你的钱的。现在赔偿金的判决还没下来,你之前推介过来的律师事务所,我也联系过了。估算了一下,大概那套房子卖的钱估计够赔的。不过我最近也查了星北娱乐,他们的律师团也非常厉害,还不知道最后打官司的结果。”
女人:“星北娱乐啊。稍微听说过一点。这事儿或许没那么容易了结。不过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会多注意些情况。”
电话那头的女人也笑了笑:“不过你能自己去联系律师,也是够有能力了,已经跟小时候大不一样了。”
傅从夜总觉得她言语里都在暗示什么,他也不想听她口中的“小时候”。傅从夜往后一仰,手里有点烦的按着圆珠笔:“你有事儿说事儿吧,我困了。”
女人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叹了半口气:“星星,周末来家里吃饭吧。妹妹想你。”